还在修建中的松州城里一片混乱。
松州军民正把肉松往牛尿泡里装,这些牛尿泡经过特殊的处理之后,拥有很强的伸缩性,一个牛尿泡可以装下一整头牛制成的牛肉松,塞的紧紧实实如同一个球一样,有二三十斤重,一个骑士携带,再配上一袋炒面,便能维持马上作战两个月之久,不需要再额外补给。
有的则在把一捆捆羽箭扎紧往马上搬,弓箭是大唐最犀利的武器,府兵弓箭装备率达百分之一百二,几乎人人都带弓,每次出征,府兵们都会另备一条弓胎,三条弓弦。
这次出征,每个士兵配箭百支。
军中铁匠们则在忙着最后检查武器和铠甲,府兵们的横刀、长矛,还有明光甲、黑光甲、两裆甲、皮甲等,都要检查一遍。
牧马人则在给骑士们的战马和驮装备的骡马检查蹄铁,把一些马蹄修整,损坏的蹄铁重新更换。
出征的士兵们,不论是汉军还是羌兵,都集结在大校场上,他们在吃早餐,一顿很丰盛的早餐,牛羊肉和新鲜的蔬菜,等出兵后,可就没机会再吃上新鲜蔬菜了。
军营里,已经空了许多。
松州城只有千人留守,其余的都将随秦琼出征北上。
除了松州的宁远军士兵外,随行出征的还有城傍氐兵,侧近羌军,甚至还会有一些胆大的商人也将随行。
马匹嘶鸣,铁甲锵锵。
城中的家眷妇孺们为丈夫孩子送上征袍战衣,依依惜别。
秦琼总共点齐了五千人马出征,宁远军两千,氐兵一千,羌兵两千。跟在后面的商队等有约数百人。
但秦琼早就跟这些胆大的家伙说明了,一旦出征,他不会管他们,能不能跟的上,会不会遇到袭击这是他们自己的事情,可是胆大的商人们却都还是要跟随而去。
危险也意味着机遇,秦琼若是打了胜仗,他们在后面就能发财。
秦彪一马当先,率领着一百轻骑最先离城,他将担任前哨的任务。在松州外,大唐上次设置的七个羁縻州,这次也已经早接到秦琅的征召令,会各自出兵随征,秦琼向七部征召七千人马,按部落大小,各有不同。
总共一万二千人的大军,这已经是一个标准的大唐野战军团,秦琼相信,有这样一支兵力,就算深入党项,也可横行无忌。
秦彪先前一直提议说救急如救火,一接到烽火传讯立即出兵增援叠州,可秦琼却没急,他一面派人去向七部传令,一面在松、文、扶诸州调兵,调马匹粮草箭支等,做足准备,这才出兵。
他相信儿子能够坚持到他过去。
松州宁远军也不是去匆匆救火的,他们既然去,就要配合秦琅再次狠狠打击党项人。
出兵一次不容易,将耗费无数的钱粮器械,既然要出动,就得有效果。
好在这些天从北方传来不少好消息,秦琼派出去的游骑带回了让人振奋的消息,虽然岷州都督李道彦大败亏输,折了两万人马,但秦琅却在叠州最西面新筑五星堡,不但顶住了羌人的攻势,守住了叠州门户,而且还让拓跋赤辞在堡下损兵折将不少,士气大挫。
也有消息说,受挫的拓跋赤辞正召集党项诸部,誓言攻下这座只有几百人守卫的堡垒,要生擒活捉秦琅。
数日后,秦琼率军出甘松岭。
宁远军在这处要隘,设立了大定戍和宁远镇两座军城戍堡,驻有兵马,在宁远镇城稍做休整,五千人马继续西行。
为了能够适应党项战场,能够与擅长机动奔袭的党项人做战,秦琼这次出兵模仿了上次秦琅深入党项的做法,一人三马,不需补给,不要辅兵。
肉松、炒面和水,就是他们的粮食,用黑豆高粱等制成的饲料,则是战马的补给。
过了甘松岭,走了三天,秦琼召集的七部内附党项便纷纷路上恭候加入。
细封部来了三千战士,把利部也来了五百骑,宕昌部只来了二百骑,其它几部也都按秦琼要求出足了兵,都由部落的头人们率领,因为细封步赖、把利步利等族长还在洛阳,这次带兵的都是族长们的兄弟或子侄。
细封步赖的儿子细封存义还带来了十几个拓跋部的使者,押送到秦琼面前。
“拓跋赤辞派这些狗来我细封部发号施令,让我们出兵去叠州助他攻打卫国公,拓跋老贼岂不知我细封部早已随我阿爷内附大唐,如今已是大唐轨州刺史?”
“特擒下这些狗贼,请司徒处置。”
秦琼对细封部的表现很满意,没有听从拓跋赤辞的号令,却也没有放这些人离开,以摇摆观望。
“就请细封司马将这些贼人处置了,有劳!”
“很荣幸能为司徒代劳!”
细封存义很年轻,二十几岁,一身明光甲,却手持一把陌刀,这把陌刀可是大唐能与马槊并列的重器,羌人是绝造不出来的,这还是上次细封步赖归附之后,秦琼赏赐给步赖的,步赖又赏赐给了这个小儿子,如今也相当于是细封部号令群雄的宝物了。
存义说着提起陌刀便来到了那排被捆绑的拓跋羌面前。
为首的一名拓跋战士梗着脖子破口大骂。
“细封部你敢背叛党项,你们不得好死·······”
“呸!”细封存义来到那人面前,直接吐了口口水,“你们拓跋部有何资格说这种话,你叔祖拓跋宁丛最先降隋,你祖父拓跋木弥后又降隋,你父亲早年也是在长安做过皇帝侍卫的,如今你们还有脸说我们细封部?呸,受死!”
丈八陌刀高高举起,用力一挥。
刀偏了点,没砍到脖颈上,却是砍到了腰上,直接拦腰两半,那使者肠子流了一地,可却一时没死,半边身子还在挣扎着,依然破口大骂。
细封存义再次挥刀,这次连头带半边肩膀给砍了下来,骂时消失。
其它拓跋部人早就吓的面色苍白了,死不可怕,就怕这样的死法。有人求饶,有人磕头。
秦琼望着这群穿着羊袍子,秃头辨发的党项拓跋部人,抬手。
“存义司马且慢,暂且留这些人一条性命,将他们押在军中,待擒下拓跋赤辞后再一起处置。”
那个被斩杀成三半的拓跋使者,被拿来祭旗,鲜血酒上大旗,全军继续出发。
一万二千人马,唐军一骑三马,羌人一骑二马。
有羌人带路,秦琼所部一路上倒是十分顺利,可秦琼却没选择直接北上五星堡,反而一路向西北而行。
细封存义几次提醒秦琅,方向错了。
秦琅笑道,“我们此行是要去积石山,那是你们党项人的圣山,也是拓跋部的老营。”
细封存义和把利成庆都意外不已。
“不是叠州卫公被围求援?”
“不用担心怀良,他不会有事的。”秦琼做为一个百经战阵的优秀将领,已经不只是带兵冲锋的将领,他还是有着很高战略眼光的帅。
能够放眼全局。
整个陇右战局现在很透彻的呈现在他的胸中,而不是如细封存义等那样满是战争迷雾。
他能清楚的把握到战局的局势,也能推测出拓跋部的攻势布局,甚至能判断出吐谷浑人可能参战后的影响,自然也能推断出秦琅现在真实的情况。
正常情况下,将领肯定会带兵直接赶往叠州增援,可这是被敌人牵着鼻子走的打法,也是最容易被人推算出来的,因此很有可能会被围城打援伏击。
再得,现在党项诸羌都在往叠、洮两个方向汇聚,那边兵多人多,而且防备也多。
相反之下,拓跋部等羌人老营现在却是空虚了。
反其道而行,避实就虚,围魏救赵,诸多兵法战策,其实核心思想都是一样的,就是得掌握主动,把握战机。
秦琼当然不会带着兵去跟拓跋赤辞打硬仗,虽然说这是一个难得的决战机会。可秦琼兵也不多,长途赶过去后,必然也会疲惫。
倒不如先捣拓跋部的老巢,断其后路,然后再东进,背后捅他一刀。
“一路向西,越过黄河,直捣贼穴。”临近黄河岸边,秦琼也终于告诉了诸将他此次行军的真正目标。
一路上过来,通过细封诸归附部落时,秦琼军是没有半点袭扰打搅,一直赶路,而到了那些还在与大唐做对的部落,秦琼也都是暂时绕过避过。
诸将还一直不解,现在谜底解开,秦琼是要去先干拓跋部,不愿意打草惊蛇,走漏消息。
队伍继续西行。
此时海拔越来越高,高反也越来越严重,羌氐还好,他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地区,早适应了这边的气候等,但宁远军的唐军,有不少人都是上次战后从剑南山南诸道抽调来的兵马组成,虽说在松州也已经呆了段时间。
可松州毕竟远不如河曲的海拔。
行军的速度不得不放缓,好在秦琼也早有准备,出发时已经带上了不少的药粉,反应强烈的士兵,药粉冲水喝,能缓解不少。
蜿蜒的黄河出现在面前,黄昏下河水平静而又清澈,许多宁远军士兵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清澈的黄河,不是说黄河水最浑吗?
秦彪纵马赶来,“黄河边发现一支拓跋部落,约有百余帐。”
“司徒,末将细封存义请率本部出战!”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