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人黑牛拜见卫公!”
“起身!”
秦琅也没来虚的,直接上前伸手抓住了黑牛的两条粗壮臂膀,将他抬了起来。他力气很大,黑牛虽粗壮如牛,也一样被他一下抬了起来。
“都起来!”
阿黄给秦琅从马上拿下一把小马札打开放在地上。
秦琅坐下。
黑牛等便立时比他高了一截。
秦琅仰头,“你们立在那做什么?”
黑牛一想也是,自己等岂不居高临下对着卫国公,可他们又没带马札来,于是便干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等坐好,又觉得这姿势似乎无礼。
赶紧又起身跪坐在地上,也不管地上湿漉泥泞了。
冯山等在旁边则看的心中直呼,主公好大的威风。
“我呢就开门见山,先做下自我介绍,秦琅字怀良,家中排行第三。”
阿黄立马在旁边补充。
他扬高声调扯长嗓子高喊,“站在你们面前的是大唐皇帝陛下的嫡长公主长乐公主的驸马都尉,
大唐太子殿下的老师,太子太保,东宫詹事、崇文馆学士,太子左卫率,
大唐骠骑大将军、三公司空、齐国公实封一千六百户之开国辅力推诚宣力天策武臣秦公之子,
朝廷宰相中枢政事堂参知政事,
知内制诏的翰林院学士承旨、
京兆府京兆少尹,
代天南巡江南岭南宣抚使,
开国协谋奉天定难元从功臣,
卫国公、实食封一千六百户,
武安州世封刺史,
上柱国,
辅国大将军
秦公!
这一连串超长的头衔,让黑牛等听的是目瞪口呆。
好些人根本不知道这些头衔意味着啥,黑牛也只听懂了一些,比如皇帝女婿,三公之子,太子老师,宰相,宣抚使这些,可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秦琅来头太大了,他也确实拥有对他们生杀大权。
“诸位,本相代天南巡,刚到永州,还未踏足岭南,结果就遇到了这么一桩事情,很惊讶,也很意外。本相虽说年轻,可也曾随陛下玄武门靖乱讨逆,为陛下于幽州平王君廓、豳州平罗艺叛乱,又随陛下九骑渭桥会突厥三十万骑,不久前还在塞北,灭梁师都,招安苑君璋,迫颉利可汗向天子称臣进贡·······”
一通功绩说下来,大黑牛等更是心惊不已。
以前只是听说过一些秦琅的了得,可想不到居然如此了得,怪不得如此年轻,就已经居如此高位。
难道这么难打!
败在这样的人手里,似乎也不冤?
念及此,大黑牛等不由的坐的更直了些,背更挺拔了。
“我知道对你们而言,我是北人,我以前确实没来过岭南,也不了解这五岭山民们的传统,但我也知道,秦汉起,五岭中的山民们就已经是中原朝廷的子民了,世世代代,朝廷许你们不入籍不纳税,但你们也要效忠朝廷,进贡方物,我不管你们之前听了谁的谣言煽动,但那些确实是谣言,是没有的事情。”
“你们有担忧,这是正常,可你们也应当与朝廷官府沟通,而不是这样直接聚众作乱,你们也就是碰到我秦琅通情达理,能体谅尔等的无知,若是换个朝廷大员来,或许就已经在调动四方兵马,要将你们彻底的围剿了。”
“现在呢,本相也已经搞清楚了,非尔等天生叛逆,只是有人暗里散布谣言煽动挑拨,所以本着治病救人的原则,本相愿意再给你们一个宽大处理的机会。”
黑牛等一时都低头不敢吭声。
“本相现在让你们说,有什么诉求有什么冤枉都可以直言,你叫黑牛对,你先说!”
大黑牛深深为秦琅的气势所折服,人家一张嘴,那就是不一样。
“宣相,黑牛只想问,入籍、下山、移民、纳税、服役,这些真的只是谣言吗?朝廷真的没有这样的命令吗?”
“当然没有,你可接到了朝廷的诏令,或是官府的告示?有吗?”
黑牛摇头,这自然是没有的。
“我们都听说朝廷要这样做。”
“不要随便听人谣传,不信谣,不传谣,这才是对的。”
“其实你们在山里,好多事情不了解。如今朝廷确实有意要在岭南搞合州并县,但这也只是行政区划的调整,是为了精简衙门,节省开支,避免冗官冗吏,提高官府的办事效率,不搞十羊九牧,也是让百姓减少负担。”
“至于你们所担忧的什么入籍下山这些,其实也是多虑了,别说现在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打算,就算真推行入籍和下山,这也是福不是祸。入籍之后就是大唐子民,能够享受到许多福利和保障的,再者现在朝廷早已经推行了两税法,也摊丁入亩了,所以入籍后其实并不是就要承担什么苛重的税赋的。”
“摊丁入亩后,也已经没有了的瑶役要做。”
“若是下山,其实也是给你们在山下平地分田授地,这比起你们呆在山上自然是条件更好的,难道不是吗?”
黑牛等有些犹豫。
“当然,这一切其实都是听其自愿的,别说现在没这打算,就算将来有,朝廷也会尊重你们山民们的选择,愿意留在山里山上,也没有人强迫你们下山,更不会迁你们去什么河套辽西的。”
秦琅问黑牛。
“本相说的够清楚明了的了?你还有什么不解的地方?”
“没有了。”黑牛低头。
“那误会消除了没有?你们还要继续聚众做乱,与朝廷为敌吗?”
大黑牛头磕到地上,“再不敢了。”
秦琅又问了其它几个首领,其实这些人都跟黑牛一样,之前以为朝廷要对他们下山,所以逼急了就聚起来乱,想着逼迫朝廷收回命令。
可谁知闹了半天,朝廷根本没这打算,而他们虽然聚起了两万余人,结果却在人家秦宣相面前不堪一击,只是秦相的一些牙兵亲军,就把他们杀的人头滚滚。
摆在他们面前的,其实也没什么选择的余地。
秦琅现在给他们台阶下,他们自然得滚下来。
秦琅的话,他们还是比较相信的,毕竟人家那般尊贵,这地位太高了,说出来的话怎么可能有假,也没必要。
“去把其它寨子首领们叫来,各寨的长老啥的也可以叫过来,让他们也听一听,也可以提提自己的意见。”
秦琅道。
于是哗啦啦的又来了三百多人。
这些就是这次蛮军的骨干,来自山里各寨的寨主和长老甚至是一些巫师法师们,他们都是蛮寨里的话事人,只要他们肯接受招安,那自然也就成了。
一会功夫,这些人就都拜伏在秦琅面前,在泥水地里向秦琅忏悔称罪,并表示愿意悔过等。
“都起来。”
“现在误会既然都澄清,那就来谈谈解决善后。我先提几点,第一,诸寨都要写份认罪悔过书,寨中所有人都要按上手印。你们也不要担忧秋后算帐什么的,我秦琅既然主动招降安抚你们,就绝不会有秋后算帐,这认罪书是要呈交给皇帝陛下过目的,是向陛下悔过,并承诺今后不会再犯,否则二罪并罚,严惩不怠。”
“再者呢,这次你们作乱,搞了许多破坏,也造了不少杀孽伤亡。你们抢来的东西,必须全都归还,掳掠的百姓也要送还。”
“财产损失我就不要你们赔偿了,但是这次蛮乱里,所有死去和受伤甚至被侮辱的妇人,这笔账要算清。我的要求是,杀人偿命,伤人辱人者赔偿,怎么样,我这要求不过份?”
大黑牛咽了咽干渴的喉咙,“不过份,请问宣相具体如何赔偿?”
“死了多少百姓,你们就交出多少山民来抵命,具体交谁,由你们各寨自己商量,但一命抵一命,这一条不能改。而伤人、辱人都要赔偿,伤人赔医药费,被侮辱的妇人,你们以牛马或是女子赔偿。”
秦琅愿意招抚他们,可并不会无条件。
杀人抵命,这一条是最基本的,就是要让蛮子们知道,做乱是有代价的。
当然,光是杀也不行。
秦琅于是接着又提出,朝廷准备在五岭山中设置新的县乡,这些县,将从山蛮之中选忠心于朝廷,又在部落中有威望者担任县令,朝廷再派县丞县尉主簿等来协助治理民政,处理诉讼纠纷等。
整个五岭山区,秦琅计划设立十来个山蛮自治的县,而五百里的越城岭一带,计划是先设立三个蛮县。
这种县,其实就是属于羁縻县,但秦琅没搞羁縻州,这意味着这个蛮县其实就是要隶属于朝廷的正州之下的,朝廷肯定还负有指导和管理等责,并不完全放任他们。
另一方面,这些蛮县县令等虽委任山蛮首领,但朝廷也会派些佐贰官过去,也算是缓慢渗透。
“黑牛首领,我觉得你还是知大义知事理的,所以打算荐举你出任越城县的县令,你愿意接受吗?”
黑牛一愣。
“怎么,不愿意?”
“愿意。”黑牛回过神来,跪伏。
“很好,那我先前提出的杀人偿命,伤人辱人赔偿,你们认可吗?”
黑牛犹豫,他目光望向其它寨主、长老、巫师们,见大家虽然也都有些犹豫,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吭声。
说实话,杀人偿命伤人赔钱,这个黑牛他们有些不太愿意,他们更愿意朝廷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他们回山里继续过日子。
可明显,秦宣相并不会这般好说话。
不拿出点代价来,这次的事情不好结束。
“好好考虑一下,这已经是我给你们的最好条件了,若是执迷不悟,后果自负。”
黑牛一惊。
他目光再次望向族人们,发现大家脸上都有了惊惧之色,于是只能狠心一咬牙。
“我们接受宣相的裁决,遵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