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国公府的牌匾被小心翼翼的取下来。
秦琅站在门前,看着这块牌匾,这本来是秦琼的爵位,后来玄武门之后,改封给他,秦琼改封齐国公。
而如今,秦琅也改封了。
一片镏金大匾被抬上了来。
大红绸子遮盖着。
礼部的官员弯着腰对秦琅道,“这块匾上的卫国公府四个字,可是由陛下金笔御题,牌匾则是由工部奉旨制造。”
按这位官员所说,这次秦琅虽然只是改封,但他的食邑又增加了一百户,如今已是一千六百户实封国公,又加了参政之衔,更别说官阶又升了,所以这次秦琅的门楼等都要重新修建,提升规格。
官升一级,门进一尺。
堂堂从一品大臣的府第,自然是不一般的。
翼国公改封卫国公,论起来卫国名号肯定比翼国名好强,就如同齐国又比卫国强一样。
一般来说,大唐的爵位封号,都是以古国和郡县为名,顶级的国公爵位,当然是以战国诸雄为最,比如秦王、晋王、齐王、魏王、赵王、燕王、楚王、韩等,然后再就是如周越鲁郑卫曹等春秋古国。
当然,大唐的国公虽说分为几档,但如果同一档的,则以食邑高低来区分排名。
比如说曹卫郑宋等国公,肯定是谁实食封户多,谁就排到前面。
如今秦琅以一千六百户实封,与秦琼并列实封功臣食邑第一。
原来裴寂一千五,但早就被清算夺爵了。
秦家爷俩后面,是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尉迟恭并为一千三百户,侯君集一千一百户。
大唐的爵位最重军功,有过的硬的军功才好封爵赐食邑,否则也是很难轻易的得到食邑加封的,就算如长孙无忌这样皇帝心腹第一臣,近两年也没有军功,因此也一样停留在一千三百户不动。
房谋杜断这两位仆射宰相,哪怕治国有功,也一样没再增加食邑。
卫国公,这不历史上李靖后来的爵位吗?
现在改封给他了,那以后李靖还能不能获封卫国公了?
秦琅有些走神的在那里想着,现在李靖的爵位还是永康县公,食邑也仅三百户,他于大唐的军功是不用说的,可惜不是李世民的核心班底,所以虽得重用,但爵位并不高,食邑也很低。
历史上李靖经过几年观察期,后来一举灭掉突厥,凭此功才先封代国公后进封卫国公,拜宰相。
而现在他秦琅提前凭着灭梁师都之功,改封为卫国公了。
牌匾挂好,那金灿灿的几个字,看的让人很舒服。
左邻右舍最就听说秦琅又高升了,于是这会花花轿子人抬人,都过来恭贺。同坊的李靖不在京,红拂女便第一个跑来瞧热闹。
“我觉得这卫国公不如翼国公霸气呢!”
张出尘手里抓着一把丰州牛风干,一边嚼牛肉一边还在那里语气酸气的道。
“呵呵。”
秦琅知道她肯定是妒忌。
郑玄礼也夹了副字画过来恭贺,“写了副字画,恭贺秦学士又高升了。”
这位荥阳郑氏子,这两年被社会毒打的不轻,头上那高傲的棱角现在已经磨去了不少,当初他在建成那里是多么的风光,可这两年那真是尝尽人情冷暖。
他尤其是后悔当初不该出卖女儿出卖秦琅,结果是啥好处也没得到,反而让女儿跟他断绝了关系,也被秦琅鄙夷,更为天下士林所嘲讽。
现在的郑玄礼,山东士族容不下这个卖女儿,关陇贵族们更瞧不起他,而山东新贵们也没一个看的上这个喜欢背后捅刀子的。
李世民也一样不待见他。
虽说如今郑家向皇帝妥协,待遇好了点,但郑玄礼那冷板凳却还在坐着。
秦琅打量着他,身上的衣服也显得有些灰暗,人也似乎老了许多。想起来当初在镇抚司时,这位可还是傲的很的。
“这可不敢收啊!”秦琅呵呵笑道。
郑玄礼却主动把画往秦琅手里递,“某的书画还算可以的,当然,不敢跟大家比,所以今日还特意挑了一副当年家父珍藏的王右军的书法献上。”
王右军的书法自然是很值钱的。
可秦琅缺钱么。
看着郑玄礼那副尴尬的表情,秦琅也没啥可同情的,这种人,一手好牌非打的稀烂,你说怪谁呢。
当初支持建成的名门士人多的是,为何郑玄礼就成了那个谁也不待遇的?
因为这家伙连女儿都卖。
他当初估计也想不到郑十三娘最后都还能入皇帝的后宫,得皇帝的宠。现在郑十三娘虽成了郑婕妤,可却根本不再认他当爹。
“秦学士,某有一个不情之请。”郑玄礼犹豫着道。
“有事直说。”
“我现在秘书省受同僚排挤,日子艰难,秦学士能不能开个恩,把我调到东宫去,就是调去翰林院也行,崇贤馆也成。”
这家伙。
求人也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
难不以为,一副字画这么值钱?
况且,秦琅又没收他的字画。
“秘书省可是好地方啊,别心急嘛,慢慢沉淀几年,厚积薄发嘛。”
郑玄礼表情难看,都差跪地求饶了。
他又舍不得彻底断了仕途,直接挂冠而去。
“我想做点实事。”
秦琅摇了摇头,“我劝你还是别急,时候未到,急也没用,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的。”
不再理会这个家伙,秦琅转身而去。
秦国忠赶来相贺。
这家伙现在长安城倒是混的风声水起,经常入宫参加皇帝的宫廷宴会,每次宴会上,他必要起舞歌唱,那山般肥胖的身躯跳着舞唱着歌,倒是很有趣,引的李世民很高兴。
他已经正式尚了长公主,跟秦琅的关系倒是复杂了,从妻子那边算,秦琅得喊他姑丈,但若是从这边算,又是义兄弟了。
不过这家伙倒不觉得有啥复杂的,每次见面都还是很热情的喊秦琅兄弟,并没有拿姑丈自居。
“卫国公,实至名归啊!”
秦琅瞧着这肉山,锦衣玉带,十个胡萝卜似的胖手指头上,倒是戴满了珠宝黄金,十分耀眼。
他身上的那紫袍,怎么瞧怎么别扭。
秦国忠现在不但得皇帝喜欢,也很受长安贵族公卿们的喜欢,因为他之前送的空头礼,现在都已经兑现了,秦帝臣从丰州运来了大量的牲畜、皮毛等,不但兑现了之前答应的礼物,还又加了一份。
这样懂礼貌的怀化郡王,谁不喜欢呢,何况这家伙现在又是皇帝的姐夫,又是秦琼的义儿,入了秦氏家谱的。
丰州的郁射部,现在已经是彻底的归附了大唐了,秦国忠现在长安也是乐不思蜀,不管是真是假,反正他表现出来的确实是这样。
哥俩进了卫国公府,坐下喝茶。
“郡王在长安可还住的惯?”
“兄弟这是生份了不是,叫哥哥便好,我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世上还有如此美丽的城市,这里太好了,我这辈子都不愿意再离开了。”
“那哥哥的部族呢?”
“他们已经是大唐的子民了,自然有大唐的牧民之官负责管理的。”
这家伙,很聪明,说话滴水不漏,不过秦琅心里清楚,越是如此,越说明这郁射设不简单,没有谁会轻易的让出自己的利益。
不管他叫郁射设阿史那摸末,还是怀化郡王秦国忠,都一个德性。
他只不过很聪明的以进为退罢了。
起码到现在为止,他的那一万帐人马,依然还是由他的兄弟国盛和儿子大臣统领的,那些郁射部的突厥人,肯定更听从他们的话。
朝廷上现在对于内附突厥和杂胡诸部的安置问题,吵来吵去一直没有个彻底的结果。
越吵反倒是越复杂了,各种声音满天飞。
可秦国忠就是不主动吭声,说是一切听从皇帝的安排,但秦琅相信他肯定有自己的底线和诉求的。
虽说这家伙入了秦家的家谱,跟他称兄道弟起来,但秦琅可不会真就把他当自己兄弟,在民族政策上,这事关大唐未来几百年的安危,这种基本国策一定制订,会对以后的皇帝和朝廷都有极深的影响,这就相当于最高法的典型判例。
“哥哥可听说了最近岭南那边的一点乱象?”秦琅问。
“听说冯盎要入朝了。”秦国忠道。
“嗯,冯盎是值得相信的,不过岭南还有许多不值得相信的俚僚,如谈殿这些俚帅,一直不服王化啊。”
秦国忠呵呵笑着,“兄弟可有用的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其实倒不是我用的着哥哥,只是一个建议。”
秦琅建议秦国忠派一个儿子,从丰州抽调个三五千部族勇士南下岭南,进驻广州或桂州、交州之地,助朝廷讨伐俚蛮。
“哥哥部族勇士众多,个个弓马娴熟,到了岭南,那就是虎入羊群啊。塞北十万部族,十丁抽一,便也能轻松抽调个五六千人马,由我那侄儿率领南下走一趟,到时这功劳白捡一样到手了。”
“岭南天气炎热,我们突厥人不耐热。”
“秋天去,春季回,不用呆到夏天。有朝廷负责后勤粮饷和装备,部族勇士们骑上马儿就走,也不用携家带口驱赶牛羊的,甚至在扬州可以直接坐船南下,可从长沙直驱桂林,都很方便的。”
“这功劳一立,满朝上下,谁还能置疑哥哥对朝廷的忠诚,谁还能再置疑哥哥的实力呢?”
秦琅笑着忽悠着秦国忠,让他答应调几千部族青壮战士南下岭南。
说是南下走一趟而已,但真要是过去了,可就回不来了,北方草原人不耐南方热没错,可也没说就生存不了。
调这些突厥战士去岭南干俚僚蛮夷,这可是非常有意思的,怎么也比温彦博他们主张的把这些突厥人安置到长城以内的中原地区强的多啊。
这些家伙到了岭南,就算哪天要闹起来,他们难道还有本事从广州一直骑马杀回塞外大草原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