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白渠边,秦琅才明白为何关中百姓独尊泾河龙王了。皆因算起来,泾河才是真正的关中平原的母亲河,这条河灌溉了关中平原,养育了无数三秦儿女。
在这个时代,泾河流域面积极广,而且生态环境好的惊人,森林草原覆盖极广,宜农宜牧,据说在汉代的时候,情况比现在还要好。
那时这里有参天的连绵密林,大片大片丰美的草原。
就算眼下大唐在泾河河谷大量设置了牧监养马放牧,屯兵垦田,泾河引出来的白渠流量缩小,可依然还是源源不断的灌溉着两岸平原。
汉代白渠经历千百年,其实早就已经变的面目全非了,汉白渠在后秦、西魏经过了三次大修调整。
而大唐开国之后,也于武德二年,朝廷大疏浚,便基本形成了如今渭北的三白渠基本路线,分为为太白渠、中白渠和南白渠。
“你家这块地可真不错,卖不,换也成,条件任你开!”
秦琅正在河渠边上散步,结果红拂女又来了,一张口就想要买秦琅的地。
“谁家卖这里的地,那不得被骂败家子?”秦琅指着面前这片大好田地道,秦琅家这地确实好,不仅地南面是三白渠之一的太白渠,北面则是郑渠由西向东经过。更别说除了这条引泾水的河渠外,秦家田庄西面是发源自北边石门山的清水河,东面是发源于北面凤凰山的漆水河。
秦家的田庄紧邻三原县,东南西北四面,皆有河渠,这使的秦家的这地那真是再干旱的季节都不用愁水的,比如今年关中、河南大旱,秦家的庄子也仅是减产一半,依然还是有收成的。
主要靠天吃饭的年月里,能有这样的好水浇地,那真是金不换的。
朝廷对于关中平原这些沃土都是操碎了心,为了保证灌溉,每年都要清理一次河渠上贵族豪强们私设的那些水碾磨房。
地里,秦家的庄户们正在整地种萝卜,油菜。
萝卜油菜种起来倒也简单,地要尽量整平,整松,然后撒下萝卜子,再浇上水,等着发芽就好了,尽量保证浇水就行。
红拂女也打量着这片地,这些年,看着这块地换了多少个主人啊,可没有谁会愿意卖掉他,但最终也还是换了许多手。
“大娘子真的也种麦子种萝卜了?”
“嗯,种萝卜,我觉得听你的应当不会错。”红拂女笑的很鸡贼。
“你要是信我,现在可以多养点鸡鸭,养些猪也行。”
“养鸡养鸭养猪?”张出尘疑惑的打量秦琅,“种萝卜你说是能在冬天就提前收获,可充饥抗灾,这养鸡养鸭又是何意?冬天人都没的吃了,猪吃什么?”
秦琅弯下腰,从渠边的土里抓起一块泥土,揉搓了几下之后,撒掉土,手掌心里还剩下了点东西。
“大娘子你看这是什么?”
张出尘细看,不禁有些面色大变,“蝗虫卵?”
“没错,大旱之后往往便会伴随蝗灾,现在天还没冷,许多河渠水塘之前天旱干枯,裸露了河床塘岸,这给了蝗虫最好的繁殖条件。现在看来,今秋只怕会爆发蝗灾了!”
秦琅也是刚发现这个问题的,蝗灾是很可怕的,一旦形成规模,那就是吃尽一切青,草木不留。
“现在都快入冬了,还会有蝗灾?”
一般情况下,蝗灾更容易发生在夏季,秋季有时也会发生,但冬天肯定不会发生的。秦琅指着裸露的河滩,因为今年夏天的干旱,让许多原本水淹的河床等大片裸露出来,这些低洼地土壤变的坚实,含水量低,且关键是地面植被稀疏裸露,给蝗虫产卵提供了极好的场地。
这种条件下的低洼地,多的时候一平方米土中能产卵块四五千个,平均一个卵块能有五十到八十粒卵,一平方就能产到二三十万粒卵。
正常情况下,降雨会带来河床水位上涨,会淹没掉大量的卵块并杀死这些蝗卵,使的蝗卵孵化数大为减少,可现在持续的干旱缺雨,就会让这些百倍增加的蝗卵基本上都能成功孵化出来。
“养鸡养鸭就能灭蝗?”
“鸡鸭可是最喜欢吃虫子的,蝗虫也是虫。”
光靠鸡鸭吃蝗虫防蝗灾当然不行,但这也算是蝗灾年的一种对策了,古代人治蝗办法很多,比如挖蝗卵,等到蝗虫孵化成跳蝻还不会飞时,再驱赶入沟坑里掩埋,或者是用火光诱他们烧死等等。
没有杀虫药,也没有飞机喷洒,想要把这些蝗虫扼杀在摇篮里,明显不现实。而要靠挖土筛卵,秦琅也觉得工程太大。
倒不如多养点鸡鸭吃蝗虫,当然,其实人也可以吃蝗虫的,虽然后世有些愚蠢的家伙,散布流言说什么蝗虫不能吃,说蝗虫一旦凑群超过六十只,他们就会自动进化,体内会生成一种什么什么氢安之类的有毒玩意,然后他们的天敌大山雀什么的一旦吃了它们就会毒死。
这不扯淡吗?
想后世的时候天山省曾经爆发过蝗灾,当时人家浙江省还空运了几万只鸭子去吃蝗虫呢,也没见这些鸭子被毒死啊?
更别说,做为吃货之国的种花家,野生的蝗虫早就不够吃了,于是还催生出了人工蝗虫养殖业呢。
“上哪找那么多鸡崽鸭崽去?”
秦琅笑着道,“我准备自己孵崽子,只要有蛋就行。”
“光有蛋也不行,你还得有抱鸡婆,否则不抱蛋,这蛋也变不成崽。”红拂女一股子过来人的语气指出秦琅计划中的不足之处。
正常一只母鸡也就只能抱十几个蛋,得抱二十八天才能孵化出一窝鸡崽子出来,这个效率太低了,而且并不是每只母鸡都愿意抱窝的,这就跟牲畜发青一样,得等到这母鸡到了抱窝的时候,它才愿意孵蛋。
张出尘觉得秦琅还是太年轻了,你折腾来折腾去,能折腾到多少只抱鸡婆?一个月时间,又能孵化出多少只鸡崽?
等那个时候,蝗灾早就已经爆发,甚至说不定都结束了。
秦琅嘿嘿一笑。
“大娘子,我听我庄上庄头说你家庄子上好像养了些鸡,应当有鸡蛋,卖我,我全收!”
张出尘瞧瞧秦琅那副自信的样子。
“瞧你这年纪,生人估计都还不会,还懂得孵鸡崽?”
“你别管我会不会,鸡蛋卖我就好,我不少给钱。”
张出尘摇头。
“不卖。”
“我愿意比市价高两成买你鸡蛋。”
“不卖,除非你拿鸡崽子来换!”张出尘还真是个精明的女人。
“也行,要不二十个鸡蛋换个鸡崽子,如何?”秦琅道。
“那我太亏。”
“怎么会亏,一个鸡蛋变成个鸡崽,得二十八天啊,还得搭进去只老母鸡,老母鸡一个月光吃不下蛋,都得亏二十多个蛋了。你这个小鸡崽长大了,到时公的能吃肉,母的能下蛋啊。”
“鸡生蛋,蛋生鸡,你以后可就发了。”
张出尘依然摇头。
“我也不占你便宜,五个鸡蛋换个鸡崽。”
“大娘子,要不我拿蛋来跟你换鸡崽如何?”
两人你来我往,在那讨价还价半天,最后商定,十个鸡蛋换一个鸡崽。
虽然买卖谈成,可张出尘还是很好奇,秦琅要怎么才能做到。
“我家可是不少鸡蛋。”
“大娘子你有多少鸡蛋我都要,只要是新鲜的就成,你别把臭蛋给我便好。”
“只要新鲜的,多少都换?”
“换,十个鲜蛋换只鸡崽,不过交蛋后一个月后付鸡崽,这个要事先说明的。”
“你哪来那么多母鸡抱窝?”
“这你别问,这是机密。”
秦琅告别张出尘后,便返回了自己的庄子。
这处庄子换过许多主人,但现在随了新主人,名叫秦家庄。庄子其实不大,跟个后世的乡村小学似的,有四面围墙,一个大门,里面盖着数十间屋子,大约有三十来个人,庄头、把式、田奴,他们共同组成了这个田庄。
看到秦琅回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精瘦黝黑的庄头老王头上来见礼。
他对于秦琅突然改种萝卜油菜到现在都还有些转不过弯来,虽然说已经服从命令了,可心里对秦琅不满。
“老王啊,庄上还有空余的屋子没?”
“有几间,阿郎要用吗?”
“叫人收拾一下,对了,附近有泥瓦工匠吗,请两个过来。”
老王一听,马上道,“要盖房子吗?”
“不盖房子,就垒点东西。”
“那不用请工匠师傅,我喊几个庄丁自己弄便好,要弄什么,阿郎你吩咐就好。”
秦琅打量老王头,“老王你还会做泥瓦工?”
“一些小活,都可以的。”
“那好,我打算弄个炕,你知道什么是炕吗?”
比划半天,看到老王不太理解的样子,秦琅只好说,“总之,你就按我的说的砌出来就行,我有用。”
“屋里砌个烧柴取暖的炕?”老王还是头回听到这种东西,“有啥用啊,阿郎你冬天还有空来庄里住?”
“我不住,用来孵鸡崽鸭崽用。”
老王一听,不由的面色又难看了起来,这不瞎扯淡吗,这都快入冬了,你弄这玩意来关老母鸡孵小鸡崽?
吃多了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