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炉里的熏香发出幽幽的冷香。
“这香有什么问题?”
“那日在得月楼,我曾说过闻到一股香味,就是这个味道。”乔苒将熏香放回桌上,道,“那日这个如玉应该也在场。”
甄仕远皱眉。
“她将裴曦之绑走就坐实了她连杀冯远、黄子久、余沐风、赵文四人之事,”甄仕远道,“此事毋庸置疑。”
“是。”乔苒点了点头,又将手里的画展开,“甄大人,这副余沐风先生的画作,您看如何?”
甄仕远怔了一怔,随即摇头:“本官于此道并不擅长,这辨别真假只怕还要请人过来一辨才是。”
“您看这里。”乔苒指向那一处署名的字。
“怎会……”甄仕远脸色蓦地大变,一把将画接了过来,细看了片刻之后,问乔苒,“这字怎同我们先前看的不一样?”
那个“海棠四点”还有那副借来的余沐风真迹上的字同这幅画上的字全然不同。
“清风楼的妈妈说这是如玉一直挂在房中的画,”乔苒道,“我见这字同余沐风的字迹截然不同,便带了过来。”
乔苒说着顿了一顿,转身出门,不多时又从门外带回两幅画。
“这是唐中元去书苑借来的簪花宴仅剩的两位先生的真迹,这是林止水的,这是易召南的,大人你看是不是很巧?”
那如玉房中署名“余沐风”的字倒更像这两人之中那位林止水先生的字迹。
甄仕远恍然:“蒋筱是自尽,暂且不提,赵文受人牵连也先不说。单看冯远、黄子久、余沐风三人,相比冯远和黄子久的死,余沐风不仅丢了性命更背上了杀人之责,如玉显然更恨余沐风,难道与此画有关?”
“这画在大人先前昏迷时,我已经请书苑的先生辨过了,并非余沐风的真迹,只是描摹者技艺不俗,比起余沐风的作品,显然令成一派,也不失为一副不可多得的佳作。技艺高超的仿画,又非余沐风的字迹,小女以为这或许是林止水想要如玉误以为此画是余沐风所做。”
“栽赃嫁祸。”甄仕远冷冷的吐出了四个字,“你不提这个林止水,我倒是忘了,他便是自洛阳来的,不管是名妓如玉还是书画大家林止水,这两人的名头,对方不可能不知道,多半早已熟识。”
“所以如玉想要杀了作画之人,林止水却刻意诱导,祸水东引,我想裴公子此番去洛阳应该有所收获,否则他也不会一回来便去了清风楼。”乔苒说着顿了顿,“比起找到如玉,或许找到林止水更重要。”
甄仕远听的头疼欲裂:“林止水也不见了?”
“还有易召南。”乔苒摊手,“这两个人,连同如玉、裴曦之他们一同不见了。”
甄仕远骂了一声娘。
乔苒也沉默了下来。万事总有人先他们一步,这任谁都有些吃不消啊!
唐中元便在此时从门外走了进来,他向甄仕远施礼之后,看向乔苒:“乔小姐,外头来了个婆子,想要见你。”
婆子?
“奴婢是如玉小姐身边的人。”那婆子一见他们便开门见山。
甄仕远当即喝了一声:“来啊,将此人给本官拿下。”
婆子嗤笑:“大人放心,我与如玉小姐做下这等事就没打算逃,否则,此时早已出城了。”
乔苒和甄仕远皆未出声反驳,出神入化的妆面手段,要逃确实容易的很。
“老婆子来,是因为有一事的真相我等仍然不明,所以请乔小姐帮我等一个忙。”婆子道,“那也是裴公子的意思。”
“裴曦之说什么了?”乔苒问道。
婆子道:“他说请你将蒋山长死前留下的十二幅画同蒋山长送你的那一幅画一同带着,随我去见他们。”
甄仕远皱眉:“她不能与你一同去。”若是那如玉杀红了眼,又搭进去一个,他这金陵府尹也要做到头了。
婆子道:“甄大人若是愿意也可一同去的,只是人不能再多了,多了,怕节外生枝。此事一了,我与如玉小姐自会投案自首。”
乔苒沉默了一刻,对甄仕远道:“大人,不如就让我带着阿生去!”
那个阿生啊,甄仕远记了起来,半晌之后点了点头。若只能带一个的话,那如玉当真发起狂来,他去了也只能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若是阿生去,没准还能制住这个如玉。
赶回玄真观取画的是阿生,比起他们,自然还是能飞檐走壁的阿生走的更快。
一来一回还不到半个时辰,画便取了过来。
那婆子亲眼见了阿生的本事,也没什么反应,显然并不介意她带个“身手了得”的护卫陪同前往。
甄仕远目送着那婆子带着乔苒和阿生消失在他们面前,拿袖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
这件事……不出意外,今日应当能结束了!
簪花宴是别想办了,不,什么宴都别办的好!茶话宴、簪花宴,真是宴无好宴,哼!甄仕远一甩袖,大步走入府衙。
若是可以,他当真想颁条禁令:往后禁令不得设宴。只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怎么禁得了?
……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乔苒掀开帘子看向外头。
木质的匾额上只有一个字:裴。
竟是裴家私宅!乔苒诧异的看向那婆子:“难不成此事是裴曦之的主张?”
婆子点头:“是裴公子的意思。”也直到此时,这婆子的面色才柔和了几分。
原来不是被绑了人,是唱了一出大戏啊!
乔苒心头一松,跟着踏了进去。
虽然一早便听说了如玉的名字,可今日却是乔苒第一次见到她,、。当然,兴许也是最后一次了。如玉的手上沾了这么多人的血,不管大楚哪条律法,她都无法活下去了。
虽是秦淮十里风月之中最负盛名的花魁,可她身上却没有半点风尘之气,反而有种脱尘于世的美。见到她的第一眼,乔苒便想到了那位总是一身素白的黎大小姐,比起那样装扮出的“仙气”,如玉身上才是真正的仙姿玉骨。
真是个绝顶的佳人。就连乔苒都忍不住道了一声“可惜”。
如玉神情淡淡,眉眼间透出了几分倦色,接过阿生带来的画便将画堆放到了裴曦之面前:“裴公子,你便告诉我,当年害死我阿姐的最后一个人,到底是谁。”
相比不受半点拘束的裴曦之,面前的两个人易召南和林止水皆是一脸惊慌的坐在那方石凳上一动不动。
“他们怎么了?”乔苒确认他们并未被束缚。
“香毒。”阿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了起来,“黄子久就是死于这种香毒。眼下他们还没事,只是若最后如玉不为他们解毒的话,他们也会同黄子久一样死去。”
一股熟悉的檀香味涌入鼻间,这香味……乔苒看了阿生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