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雯轻轻地抚摸着身前摆放的沙盘,那上面是东三城的详细布防图,很有层次感,烈阳族人在这方面是天才,发明出的这种沙盘式布防图比起简单的一张平面图无疑要方便得多。
无论是隐藏火力,箭楼,城防投石车,滚油储备所还是弩炮都有着完美地诠释,让人一目了然。
不过以后,大概是再也碰不到这些东西了。
这种感觉很糟心,大概是自己努力良久的一件事被迫中断了,不仅没有得到任何结果,还要被迫丢下袍泽,临阵脱逃的感觉。
“舍不得的话,你可以留下来的。”张潮有些沙哑的声音在她的身后响起。
无声无息的吓了锐雯一跳,自从他实力大进之后,他便经常会这样突然间出现在某人的面前,这是一种恶习,但他却好像总是对此乐此不疲。
锐雯也曾猜测过原因,或许大概是上次的刺杀给他留下了阴影,所以才总是喜欢隐没于黑暗中,无时无刻不把自己藏在无人能觉的角落。
锐雯觉得他这样很不好,明明实力大进,却反而似乎比以往更没自信了,但却又不知怎么同张潮去说。
“你是我的士兵,在这种节骨眼上我怎么可能放你一个人回去”
锐雯迅速地转过身,将放在桌上的包裹提了起来,她的包裹很小很简单,她不像富贵人家的女孩需要带化妆品,各式各样的衣服,各种花样的小点心——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大抵就是她那身铠甲了。
不过她向来是甲不离身的,不像张潮,自从自己的血色精锐制式铠甲在史诗长河中损毁后,整天只穿着简单的薄衫。
“是的长官,您很够义气,有您这样的上级是我多世修来的福分。”张潮笑了笑,语气变得温和起来,还饶有兴致地开了一个小玩笑。
锐雯点了点头,很认真地说道:“南音和鸦都这么觉得。”
张潮看着锐雯很认真严肃的表情,确信她不是在开玩笑之后,无奈地耸了耸肩:“好吧,我已经从泰隆那里搞来了通行证,不过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同蕾欧娜将军道个别。”
锐雯摇了摇头:“如果你是说这件事的话,那我已经提前搞定了,不然你觉得我这么点东西需要收拾这么长时间?”
张潮挑了挑眉,不过也不意外,锐雯一向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南音和鸦呢?”
锐雯道:“这件事不用同他们讲,这次的任务是绝密,南音和鸦会暂时留在这里.......”
张潮道:“那你的手下们呢,那些烈阳族的小姑娘,我看得出来,她们都很喜欢你。”
锐雯沉默了片刻:“也不需要同她们讲,蕾欧娜会帮我们解释的......不过我觉得比起我,她们会更喜欢你一些。”
张潮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转身推开了门,他望着天空上高挂的弦月,如同娥眉一般挂在夜空中。
他默默地在心里道:再见——钢铁长城!再见,烈军的同袍!再见,我所奋斗,所流血的土地。
诺克萨斯,我来了。
————————
三日后
这里是诺克萨斯城的贫民窟,污水横流,垃圾遍地。
斑驳的墙壁上画着低俗的有关生殖器的线条画,或者写着歪歪扭扭的诸如“fuck”,“shit”这种意味的单词。
张潮和锐雯穿过了逼仄狭小的街巷,两旁的窗户就这样大开着,里面传出不可名状的女人叫声,侧眼一瞟,便能看到里面正在妓女身上耸动的男人。
“你曾经就是在这样的地方生活?”张潮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若无其事的锐雯。
锐雯的情绪很低落,苦笑道:“是啊,很让人不堪直视的地方——十年前这里是这样,十年后仍是。”
“诺邦在飞速的变化着,十年间有无数楼阁神庙建起,唯一不变的,大概也就是这里了......一如既往的肮脏。”
张潮道:“难道没有人试图消灭贫民窟吗?”
锐雯笑道:“大概上一任民事委员会的执政官提出过这么一个口号,不过仍然没有任何改变。”
“政客们玩弄的小花招从来都是用来欺骗愚民们的,况且主宰贫民窟里的这些贫民手中的选票也有限,没有人真地愿意为了这些人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张潮苦笑道:“民事委员会的执政官......”
锐雯道:“没错,就是那帮笑话一般的东西。”
张潮知道,诺克萨斯的民事委员会不过是空有其表的玩意儿,政客们通过其收揽选票,当做跳板,来作为晋升的阶梯。
听起来好听,总揽民事,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自主权,最高军事委员会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要像没有脑子的傀儡一般去做什么。
因为这个国家虽然名义上是共和国,但实际上比德玛西亚的君主立宪制政体还要来得更加专制。
“锐雯军士,你今天有些反常。”张潮突然道。
锐雯平时总是显得有些沉默寡言,偶尔说些什么也不会涉及到她最厌恶的政治,但这一次,她似乎表明了太多立场了,起码从她的话中就能清楚地听出,她对于诺克萨斯现状的不满。
“有吗?”锐雯皱了皱眉,身体微微顿了顿,随即继续向前走去。
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只是默默地走着,片刻后当他们拐过一道小巷,来到了一处类似于筒子楼一般的地方的时候,她才停了下来。
她默默地数着楼层,片刻后低声道:“这里就是克卡奥将军与我们约定会面的地方了。”
张潮不明白为什么克卡奥选择在这个地方见他,如果说是为了掩人耳目,他觉得这未免有些多此一举了,因为无论是他还是克卡奥,都是潜行暗杀的大家。
就算是遍布诺克萨斯地下世界的黑色玫瑰都没有可能抓住他们两人的行踪。
不过到现在,张潮似乎知道锐雯为什么会显得有些紧张了,他知道锐雯是发自内心敬畏这个名为杜·克卡奥的男子,就像地球华夏的那个时代的人们总是十分敬畏伟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