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淅沥沥哗啦啦地下着,水珠如珠串一般淋下来,甚至此时都不应该说淋,而应该用泼这一个字眼,更能生动形容这场大雨之猛烈。
前方的海船身影,早已经看不见了,此时蒙飞他们也没有心情去关心周围同伴船只的踪影了。
“快、快堵上这里!”
“桶呢?桶呢?”
无数呼喊声在船舱中响起,同时脚板趟过水池带起的淅沥声,更是不绝于耳。
于船长他们早就做好了会有雨水漫进船舱的准备,可依旧难以阻挡甲板上那滚滚水流,此时舱底已经浸入了半尺多深的雨水,搞得连蒙飞和毕勇两位东主都没得办法,挽起袖子便加入到这场抢救过程当中。
远洋贸易之所以说利润丰厚,就因为它的风险与回报成正比的,不只是滔天巨浪可能会让一支船队直接覆没,像现在这样一场瓢泼大雨,都会让一艘海船千辛万苦所运送的货物毁于一旦。
茶叶、丝绸、香料这样的东西,本就是需要精心照料,不能受潮的物件儿,此时深入船舱的半尺多深大水蔓延进去,蒙飞和毕勇两人的心都快要碎了。
“你们在那干嘛呢,还不赶紧过来帮忙!!”
稍不小心,有水手伙计都动作慢了一点,心神紧绷、神情艰难的毕勇就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呵斥声从来不绝。
就连一路上对大家多有优待,少有垮脸的蒙飞,此时也顾不得喝止毕勇这位伙伴的爆脾气,而是不遗余力地拎着木桶、木瓢,将舱中的雨水舀起,倒出舱外。
唯一的好消息是,风暴区中心的大雨虽然暴烈,可是却没有猛烈的风暴跟随,仅有五六级的大风吹拂下,倒是让蒙飞他们的海船,不至于太过颠簸,給他们增添更大的麻烦。
三个小时不停不懈地抢救,最后还是老天开眼,让他们终于航行驶出了风暴区,天空上乌云被他们甩到了身后,太阳则露出了它的脸颊。
又是一个多小时的工作,流入舱中最后一点积水,都被水手伙计们給倒入海中,此时蒙飞他们才有了闲暇,清点舱中堆积货物的受损情况。
“大哥,好在咱们压仓物用的是瓷器,倒也不怕水浸湿,否则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啊!”
毕勇打开舱底受损最严重的压仓物,里面用稻草、木架包裹住的瓷器,虽然多有雨水渗入,但是由于货物属性关系,蒙飞他们倒是无需太过担心。
“不过中层的丝绸却是有十几匹浸了雨水,怕是等到南洋的时候,卖不出什么好价钱了!”
蒙飞摸了摸架子上已然湿润,用牛皮纸包裹的绸缎布匹,颇为遗憾地说道。
“不过这点损失我们还是承受得住的,区区几十匹绸缎罢了,大不了当是咱们又逛了次春熙楼呗!”
毕勇倒是想得开,劝慰着蒙飞道。
“两位东家,货物的事情咱们先放在一边,此时有件事情怕是得跟您二位说说。”
从舱外走出来的于船主,打断了蒙飞二人的谈话。
“啥事?”
毕勇抬头问道。
“咱们跟其他几位海商的船只失去了联系,现在我也暂时不知道咱们处于何地。”
于船主颇为不好意思地,说出事情来龙去脉:“方才的大雨实在厉害,我们在穿过大雨区地时候,虽然一直按照指南针的指示,在往西南方向前行,但是具体在什么时候与其他海船走岔了,我也不好说。”
“老于啊,你、你不是说你对周围环境了如指掌吗?咋这一场大雨,就让你搞成这样,我们还怎么信任你呢!”
毕勇脸上渐渐带起怒容,训斥起来。
“是是,是我失职了!”
于船主也不辩解,作为掌舵之人如今让他们陷入到走失环境,确实是他的过错,他也无可辩驳。
不过他也不好跟蒙飞他们这两位第一次出海的东主们解释太多,难道他跟他们说,海上像这样的暴雨,其实也并不常见,一支船队走失其实也是常态。
说不得,对方还会以为自己是在推脱责任呢,反而留下不好的印象,倒不如不解释,接受对方的斥责,然后亡羊补牢吧。
“老弟,别说了。”
蒙飞突然出声,打断了毕勇还想呵斥的动作。
“于船主啊,那你还能找到南下的航路吗?”
蒙飞虽然第一次出海,但是好歹出海之时所会遇到的各种意外,他也曾好生做过功课的,像现在这种情况以他的了解,似乎跟于船主的关系也并不大,至少他们这一艘海船现如今还安然飘在海面上,而不是沉入海底,成为无数冤魂之一。
“这个没有问题!”
于船主听到东家的询问,连忙拍着胸脯回答道。
“其实咱们现在距离吕宋群岛已经不远了,上个星期咱们刚刚经过了琼州海域,现在算下来应该已经到了吕宋的海域。”
“三四个小时的漂流,咱们就算偏离航线,也不会偏离太远,以我的经验来看,在往西南行上三四天光景,应该就会有海岛,到时候我们就能知道咱们具体的位置了。”
“那就好,有劳于船主了。”
蒙飞点点头,诚挚地向于船主表达感谢,似乎一点都没有因为对方的掌舵,让己方成为海洋孤客而气愤。
不过随后几天,蒙飞他们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甲板上,眺望远方一成不变的海洋,试图寻找到一艘海船地身影,却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彷徨与担忧。
一直没有发现其他海船,或者其他海礁海岛的身影,让整艘船上从上之下都陷入到一众不安之中,不过蒙飞他们沉默无言、于船主仿佛成竹在胸,成为了大家信重的定海神针,故而到现在,大家都还能各就各位,没有发生骚乱。
“有灯光!灯光!”
也不知道具体是第几天的夜里,突然从主桅杆瞭望哨上传来瞭望手大声的呼喊,打破夜幕中的平静,随之无数船员奔上甲板,齐齐观望,终于打破了这一场无声的沉默。
就连蒙飞与毕勇两人,本来已经躺在床上准备入眠,也被这一声声呼喊給惊起,顾不得穿上鞋子外衣就跑了出来,冲上甲板看着西南茫茫地平线上,那一点点只比星光明亮那么几分的橘色灯火。
“啊哈哈哈!!”
一场欢笑就此回荡在海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