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思昱他们忙着拯救遇难者,陈玉墨则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在矿场周边生活区好生游走一圈,同时还不忘时时关注救援进展。
真正走在奴隶们生活的地方,你才能够真正体会到他们的生活与环境。
让陈玉墨有所庆幸的是,这里至少还不是到传言之中所描述的那般不堪,虽然奴隶们住的地方简陋,但是环境并不算十分恶劣。固然,有不少的奴隶还披戴着沉重枷锁,可是更多的却是自由之身,面对陈玉墨她们一行人时,倒也不至于像明朝那些难民一样,麻木而无所希望。
这还多亏了洪门这些年来的理念坚持,虽然在这里对奴隶制有所保留,但是却没有西洋人那般对待奴隶如同牲畜、甚至不如牲畜。
至少在这里,奴隶们能够拥有一个比较干净儿舒服的环境生活,成家有孩子的努力甚至还能拥有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房间。
而在对待孩子的事情上,洪门及其附属团队的理念也是相同的,那就是并不禁止他们学习知识,培育他们新的技术,让其从一个出卖劳力的家庭,变成一个拥有更好未来的后代,这也是在吕宋群岛至今为止奴隶们少有反抗的原因。
至少,在这些奴隶们的眼中,他们的未来不是一片暗淡的,他们的后代夜不用跟他们一样,成为一个没有前途的奴隶存在了。
唯一让人有些沉重的,是来自于奴隶们工作的环境,原本一心想要去矿洞中视察一番的陈玉墨,最终却是被包括随行成员在内的一干人死死给拦住了。
刚刚那个出去啊发生了坍塌事故,谁都不敢冒着被活埋的风险,让陈玉墨踏入矿洞哪怕一步,只能让其在矿洞周围看上几眼便算是视察了。
而在熔炼场、粉碎场等地,一群身上所有地方覆盖了薄薄一层石灰、煤灰等粉尘,只露出两支乌黑眼珠的奴隶们,勤劳而艰苦地挥舞着他们手中工具,完成着手上的活计。
临出大员岛前,正好赶上笨港水泥工会闹着罢工,要求增加水泥工人们福利待遇等等条件,第一次由工人们自己组织起来的抗议活动,自然会受到身为剧社社长的陈玉墨的关注。
以陈玉墨的地位,要打听到工人们为何发起罢工抗议的真正缘由,也就只是几句话的事情,故而对于粉尘所带来的危害,她还是了解一二的。
正是因为了解,所以此时此刻看到满面尘污的努力劳工们,在没有任何防护工具的情形下,辛勤劳作,她的内心是带着几分怜悯,还有歉意的。
棉兰金矿的股份,洪门占了其中大头,说到底这里的工人们干活,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了洪门在劳动。
“就不能暗转一下排风系统,或是给工人们佩戴个口罩啥的吗?”
陈玉木抬头,找到匆匆赶来的杨思昱,对其发出质问。
“这里哪里需要啥排风啊?”
杨思昱看着没有任何遮掩的粉碎场地,感受着袭袭海风吹拂面庞的触感,心中嘀咕着,但是面上却是带着歉意地说道:“不是没有给他们发放口罩这些东西,实在手干活的时候出汗严重,他们戴着口罩很快便缓不过气来,反而耽误他们一日干活的进度,长久下来他们自己也就不戴了。”
“……”
只要不是太大的支出,其实矿场主管们也不是那么吝啬的,这便是洪门麾下管理者的人性化所在,对此杨思昱倒是极有信心不会穿帮,毕竟他们真的这么做过了,只是底下的奴隶们自己不愿意佩戴而已。
“就不能强制要求他们佩戴吗?”
陈玉墨问出这句话,便已有些后悔了,用大腿想都能够想明白,底层这群来自非洲、印度的奴隶们,出身本就清贫没有什么文化,想要让他们理解粉尘可能带来的问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更不用说矿场使用奴隶作为劳工,就是因为他们不用抚恤,像数字一样随时能够消耗掉。
“没用的,这些事情我们都做过了,他们最终想方设法地还是选择了无防护作业,我们也没有办法。”
杨思昱连连摇头,粉尘可能会带来身体的隐疾这件事情,其实就连他这个的主管都没有搞明白,更别说底层那群苦哈哈一样的劳工了。
在他们大家看来,这一个口罩戴在嘴上鼻尖,除了带给他们不自在以外,真的没有太大的用处,至少现在他们大家人人看起来都还健康得很呢!
越是在矿场周围巡视,陈玉墨等心情越是有些低沉和失落,在她想来,洪门所辖地界当中,百姓们之间固然会有一定差距,但是只要他们足够努力奋斗,生活应该不会坏到哪儿去的,因为这是李天养为她们大家描绘的未来,也是大家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
但是就是在他们洪门的地盘当中,却真真儿出现了文明的倒退,开始允许奴隶这样的制度存在,这却完全与李天养告诉她们的理念违背。
当然,洪门中不少人也为李天养开脱着,诸如这些黑奴、印奴非我华夏貴裔,洪门理念并不包括他们,至少在短期内不包括在内。
这些理由其实深得洪门不少人的支持,其中大多数都是奴隶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南洋商会的东主们、齐心堂的管理者,乃至政府财政部门的职员们。
就像李天养曾经说过的那些问题一样,这个社会从来都是有阶层的,而阶层的来源则来自于利益双方的主体。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从来都无法杜绝,也不会消亡。
但是陈玉墨依旧还是希望,在她们洪门当中,剥削者的手段能够更加高明一点,被剥削者的生活能够更好一些,这样,才无愧于李天养曾经为她为他们所构筑的那一个美好的愿景。
为此,陈玉墨试图通过自己的努力,去给这一个愿景添砖加瓦,去贡献属于她自己的那一份微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