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一场腥风血雨,因为皇帝晕厥昏迷,因为楚砚雷霆封锁,虽传出了不少风声,但却没有多少人敢议论。
得到确切消息的人,震惊于安华锦神志不清之下闯入冷宫杀了花似玉。
没打探到消息的人,也只是觉得,今日皇宫里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儿,怕是涉及到了宫闱秘密,不敢大张旗鼓打听宫里的事儿。
而顾家、王家、善亲王府等几大府邸,自然多少清楚内情。
尤其是顾家,顾老爷子听了顾轻衍传递的消息以及他出手的动作安排,调用了顾家埋藏在皇宫内所有暗桩倾巢出动,对上了陛下的禁卫军,使得禁卫军死伤了上百人不说,安华锦又在顾轻衍的帮助下,一剑公然不加掩饰地杀了花似玉,之后,二人出了皇宫,不知去了哪里时,差点儿晕倒。
顾老爷子一生,见过了无数大风浪,可是没有哪个风浪,有今日这般大。
顾老爷子也庆幸皇帝因为花似玉的死深受打击暂时晕厥昏迷了,他有时间来周旋安排,接下来该怎么办。但同时,也觉得,虽然陛下暂时晕厥昏迷了,但一旦醒来,怕是也不会善罢甘休。
毕竟,他有多喜欢花似玉,有目共睹。
而安华锦,不止是杀了花似玉,还有她腹中的皇嗣。残害皇子,若是皇帝认真追责起来,这罪可大了。
他也没想到,安华锦竟然如此烈性,被皇帝算计了,不忍气吞声,或者以后慢慢找补回来,而是直接公然地将巴掌扇了回去。
顾老爷子哪怕活了一辈子,纵横一生,也没见过一个这样的小姑娘,这么刚硬的。受了欺负,立马找回场子。哪怕是皇帝,也不例外。
顾老爷子有几分佩服,敢这么杀花似玉,勇气可嘉,胆子也大,也豁得出去。老南阳王从小到大不知道是怎么教养的孙女,也太敢作敢为了。
不过,换句话说,今日陛下做的,也的确不是一个为君者能做的出来的。
最好的结局,就是陛下不追究花似玉的死,此事当作没发生过,但是陛下是不追究的人吗?哪怕他做错了,他也不承认自己做错了?以陛下的性子,大约一定要追究的。
一旦追究起来,顾轻衍今日的所作所为,也算不上忠君,也是挑衅陛下权威。
更别说安华锦了。
顾老爷子觉得头疼的很。
好歹他一把年纪了,只能做最好的安排,然后,等着皇帝醒来,若是皇帝不发难,那是最好,若是皇帝发难,顾家也能有应对之法。
毕竟,按照内情来说,皇帝做的也不地道,如今安顾联姻仍在,皇帝算计安华锦,也是对不住顾家。
哪怕是陛下,也不能不讲道理。
况且,安华锦被定了个神志不清的说法,这个说法好,神志不清杀人,便不是故意杀人。有陛下对她算计下药在先,那等情况下,说神志不清也说得过去。
无论皇宫里怎样的人心浮动,无论宫外各大府邸对此事抱有怎样的看法和猜测,是见机行事也好,还是观望也罢,都影响不了八大街红粉巷深处的一处安静的深宅内,宝账香暖,云深水长,青丝铺散枕畔,玉臂香软体娇,暗香盈盈罗帐,玉人交叠双影幢幢,不受外界打扰。
天色彻底黑下来时,屋中罗帐内的动静才停了下来。
动静停下来后,屋中静了那么一刻,才响起安华锦沙哑软软的声音,“唔,顾轻衍,今日,到底该怎么算啊?是你便宜了我?还是我便宜了你?”
这笔账,有点儿糊涂,她从来没想过,哪怕春毒解了,她脑子依旧迷糊,有点儿算不过来。
顾轻衍低笑,笑声暗哑,“自然是我便宜了你。”
安华锦顿了顿,听他这么说,懒得再想了,抱住他精瘦的身子,窝在他怀里,打了哈欠,便直接应承了,“唔,便宜了我,嗯,行,的确是我牵累了你。”
若是没有她牵累,他不至于动用顾家暗桩倾巢出动在皇宫对上禁卫军。若是没有她的牵累,也不至于失了清白给她当解药。
安华锦动了动脑袋,紧贴着他的颈窝,软绵绵地说,“我以为,等不到你了,那咱们两个,就完了。”
顾轻衍抱着她的手臂猛地收紧,未出声。
“疼,你轻点儿抱我。”安华锦埋怨。
顾轻衍立即松开了收紧的手,语气带着情绪,“陛下看了我一个时辰,我没想到他酒量那般好,可有称得上千杯不醉了。咱们这位陛下,我以前也是小瞧了他。”
“能登上皇位的,且在那个位置坐了二十年的人,岂能简单?”安华锦冷嗤一声,“安家人可以死在战场上,可以在战场上与人打,被人打,但是,不能在别的地方,让人欺负。陛下没拿我当回事儿,才今日这般算计我,换句话说,安家忠君报国,忠魂埋骨,我父兄祖辈,多少人战死沙场,为的是大楚江山和黎民,可是他倒好,以为皇帝便能为所欲为吗?欺负我一个小姑娘,也不怕被天下人耻笑。我今日就要让他知道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
“唔,还有我。”顾轻衍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陛下,也看错了我。”
若是顾老爷子,顾家的任何一个人,也许看透了陛下的心思,受了陛下的算计,就隐忍了,为了家族,忍常人不能忍。
可是他顾轻衍,与顾家人不一样,他能忍一个时辰与陛下周旋已是极限。因为地点是在皇宫,他才咬牙忍了一个时辰,不打无把握之战,若是在宫外,他一刻都忍不了。
彼时,他已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安华锦,给了他最大的惊喜。
她大约体会不到,他在破开冷宫偏殿门的那一刻,在看到完整的楚砚与她时,有多惊喜。
“睡。”顾轻衍轻轻地拍拍她。
安华锦的确疲惫的很困乏的很,身体亏空太过,让她已没精力再与顾轻衍说别的,转眼便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窗外的月光射进来,罗帐内,也透进来些许月光,这本是一年中最圆的月亮,本该是在今日中秋节坐在桂花树下,摆着月饼,喝着茶赏月,可是未曾想,成全了他的一帐月明。
顾轻衍看着熟睡的安华锦,小姑娘从今日起,已彻底成了他的人。
就着朦胧月光,他看着她,舍不得移开眼睛。
她身上的每一处,都烙印上了他的印记,这种感觉……这种感觉……
他满足地长叹一声,在她耳边低喃,“即便是我赶去的晚了一步,彼时,我已打定了主意,哪怕你已与楚砚……我也决不放手。”
安华锦已睡的沉,自然听不见顾轻衍说什么。
许久后,顾轻衍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安华锦睁开眼睛,怔了一会儿,慢慢地转头,便对上了顾轻衍含笑的眸子,这一张精致的如画面孔,好看的让人百看不厌,更何况,她还在你醒来的第一刻,对着你笑。
安华锦对他眨眨眼睛,也露出笑容,“早啊。”
“早。”顾轻衍也眨眨眼睛。
安华锦伸手捏捏他的脸,刚要调戏两句,四肢感官猛地发现,如今二人未着寸缕。她立即撤回手,脸红了红,“天色不早了,你既然早醒了,怎么不起?”
“舍不得起。”顾轻衍低头看着她。
安华锦:“……”
要命了!
她扭过头,有点儿不自在地动了一下身子,“几时了?你几时醒来的?”
“快午时了,我辰时醒来的。”
安华锦:“……”
他辰时醒来,竟然因为舍不得,而在床上躺了这么久?
她一时无言。
“饿了吗?”顾轻衍低声问。
安华锦摇摇头,虽然昨日午时到现在,没吃东西,但她还真没感觉到饿。
“我饿了。”顾轻衍的声音又低了几分。
哪怕饿着也不起床的人,是没资格说饿的。
安华锦刚要说话。
顾轻衍翻身将她压住,语气含混不清,“既然你不饿,那就先让我吃饱好了。”
安华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