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太监派驻到军中出任监军在唐朝已有之,但在全国各地主要府县都派驻镇守太监还是大明朝的发明。
其实细细想来,这和大明朝的君主不信任文官有很大的关系。
毕竟武将再嚣张在大明的军户卫所制度下也不可能掀起太大的风浪。
而文官却全然不同了。
大明朝的文官已经进化到了一种境界,可以左右舆论民情。
如果皇帝敢和文官集团作对,很可能被喷的体无完肤。
最重要的是朱元璋定下的这个制度是有很大缺陷的,他和朱棣这样的强势君主可以一个人处理朝政,但后代却不具备这么强的能力。
故而朱元璋苦心费力的废除的丞相制度在某种程度上死灰复燃。
内阁的设立其实就是因为皇帝力有不逮,无法一人独自处理政务。
天子一人干不了,这才引入了内阁,希望内阁大学士能够完成大部分奏疏的票拟。
有的皇帝十分懒,连将票拟好的奏疏进行批阅都不愿意,故而司礼监便被授予了批红权。
准确的说内阁首辅相较于丞相权力被削减了很多。内阁加上司礼监才勉强相当于历朝历代奉行的丞相制度。
皇帝需要太监这一群体对文官加以制衡,这一点从内阁和司礼监的运作模式便可见一斑。
其实谢慎本人对太监倒也没有偏见,与他们打交道多了也多少明白了太监的处世准则。
相较于文官,太监更讲义气。或者换句话说,是文官太不讲义气了。
座师?业师?只要在利益面前,文官们统统能够出卖。
反观太监,对于拜过山头的“干爹”却是从一而终,很少改换门庭的。
“小阁老,您这话让奴婢受宠若惊啊。”
何善一脸惊讶,堂堂内阁大学士,天子身边的红人竟然听说过他这个小小的宣府镇守太监。
“何公公,本官有些事情要出去一下,你且和小阁老聊吧。”
杨廷和找了个理由抽身而出,厅堂内独留下了谢慎和何善。
“何公公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吧,你来找谢某所谓何事?”
谢慎也不想和何善兜圈子,便开门见山的问道。
“小阁老真是一个爽快人啊。”
何善笑声道:“其实奴婢来找小阁老只为求您一件事。”
我靠!
谢慎心道我给你点颜色,你真的要开染坊啊?
咱们俩很熟吗?你上来就要求我办事,这不好吧?
何善见谢慎默不作声,犹豫了片刻还是叹声道:“奴婢在这宣府已经待了三年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小阁老和陛下说一声,把奴婢调回京师吧。”
什么?
谢慎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
何善求他是为了回京?
他听说过文官费尽心思为了回到京师的,可从没有听说过实权外放的太监也愿意往京师跑的。
毕竟京师是天子脚下,太监又是天子家奴,在深宫之中得仰人鼻息,这种日子不好受啊。
而在这镇守太监府,何善却是可以活的有滋有味,便是总督杨廷和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何善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有返京的打算吧?
谢慎想了又想,才勉强脑补了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何善是为了权力,他想往上爬,爬到司礼监去。
可是这种可能性实在太小了啊。
要知道司礼监的位置一共就那么几个,便是极为得圣宠的谷大用都不敢说一定能入主司礼监,何善哪里来的自信啊。
“咳咳,何公公,这恐怕不妥吧。你我身份不同,如果谢某插手此事恐怕会惹人闲话啊。”
稍顿了顿,谢慎又接道:“再说了,何公公在宣府做这镇守太监不是很好吗,何必往京师那是非地扎呢。”
“哎呦,我的小阁老啊,这件事若是您都办不了,就真的没人能办了。”
何善一脸愁容,稍顿了顿道:“奴婢想要返京自有奴婢的道理,只要小阁老能帮奴婢调任,奴婢愿意出资十万两为小阁老修建生祠。”
修生祠?谢慎险些晕倒。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且不说祠堂这玩意都是虚头巴脑的东西,即便谢慎信这玩意也断然不会修什么生祠的,太不吉利了!
而且谢慎现在树大招风,最怕的就是有人借力攻讦,怎么可能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
这个何善脑子看来确实有些问题
“咳咳,这便不必了。还是谢某方才那句话,这件事我是无能为力啊。”
何善却不甘心,他咬了咬牙道:“那奴婢愿意把修建生祠的钱直接送到小阁老府中。”
我靠,这是抱住他大腿死活不松手的节奏啊。
谢慎暗暗叫苦,心道杨廷和这个杀千刀的估计早知道这何善的尿性,这才会毫不犹豫的躲开。
估计姓杨的也没少被这何善骚扰,何太监见杨廷和实在是油盐不进,这才会转而向谢慎发起攻势。
“何公公请回吧。”
在原则问题上谢慎是不打算做让步的。
他不是不能和太监合作,如谷大用不就是合作的很好吗。不过他无法接受这种没来由的合作。
十万两?
且不说这很可能是何太监搜刮来的不义之财,即便是何太监经商的合法收入他也不能收。
光是钱庄、茶铺的收入,谢慎一年就有几十万两进项,何必拿这烫手的钱?
何善被谢慎这么拒绝,面上青一阵红一阵,良久才叹息一声道:“既然如此,奴婢便不叨扰小阁老了。”
何太监和谢慎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故而即便谢慎不留情面的拒绝他,他也丝毫发作不得。不然别说调回京师了,恐怕他这个宣府镇守太监也没得做了。
何太监离开后,谢慎也出了厅堂到花园中去寻杨廷和。
他知道杨廷和肯定不会走远,果不其然在太湖石垒起的假山处找到了杨总督。
“石斋公,你这走的可真是时候啊。”
见谢慎一脸幽怨,杨廷和颇为尴尬的说道:“呃,在屋里闷得久了,便出来赏赏风景。”
谢慎直想翻白眼,这一眼望去全是萧瑟之景,有什么好赏的。杨廷和连个理由都懒得找吗?
太敷衍了!
“不说这些了。”
谢慎知道继续和杨廷和磨嘴皮子也磨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索性沉声道:“石斋公。陛下驾临宣府,少不得要观看军队列阵,这一应事宜你可得准备妥当啊。”
却说正德皇帝十分喜好排兵布阵。
在江彬还得宠时,常常蛊惑正德在西苑大肆操练禁军。
正德皇帝和江彬二人各自扮成一方将领,领着禁军厮杀。
两方你来我往好不热闹,经常从清晨一直“厮杀”到黄昏。
整个西苑都变成天子操练禁军的校场。
文官们虽然屡次上书规劝天子,但却没有获得什么效果。
正德皇帝依旧我行我素,甚至叫禁军扮成鞑靼人,和江彬率领的大明官军进行对垒。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自然不能长久,江彬被认为是蛊惑君父,最后被贬也算是对他的一个惩罚。
但正德皇帝却并没有因为江彬的被贬而放弃这一爱好,依旧我行我素的在西苑操练禁军。
文官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天子并不是受到什么蛊惑,而是天子自己的意愿占了很大比重。
没有了江彬,还会有陈彬、刘彬,要想改变天子的意念那可是难如登天的。
故而这次天子北巡,文官们只是做出了象征性的劝阻。
宣府作为九边中最重要的一镇,拥有十分阔大的校场。
虽然没有传言的可容纳十几万人同时操练那么夸张,但确实比京师校场大了不少。
正德皇帝既然来了宣府,一定会前去观看军队操练,谢慎也是提前和杨廷和说一声,免得杨总督到时手忙脚乱。
杨廷和感激的点了点头道:“小阁老放心好了,绝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却说正德皇帝在宣府休憩了一晚,觉得气力恢复了不少。
翌日一早,他便宣召总督杨廷和询问宣大军政。
朱厚照虽然荒唐浪荡,但在大事上是绝不糊涂的。他明白宣府对于大明帝国防御体系的重要性,故而只要是从宣府来的军情奏报,他都会第一时间阅览。
起初他对于杨廷和还是很满意的。只不过最近贼酋达延汗几次率众袭扰宣大,虽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所得,但毕竟耀武扬威了一番。
朱厚照最是看重面子,被达延汗这么骑在头上耍威风他自然气恼不已。
故而他曾下了旨意给杨廷和,命其择机而战。
对此杨廷和也是十分苦恼。正德皇帝的命令那可是金科玉律,绝对要遵循。
可以宣大目前的驻军和鞑靼人野战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虽然现在山西、陕西、京师经过几十年的马政培育了不少的马匹,基本能保证骑兵人手一马,但对鞑靼人这种一人两匹战马,甚至三匹战马的变态配置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