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锦衣卫番子冷哼一声道:“莫非你也是这人的同党?”
谢慎哪里受过这等侮辱,当即拍案而起道:“尔等不过是为虎作伥之辈,安敢如此放肆。”
“呵,你是个什么东西。”
那锦衣卫番子当即抽出绣春刀,上前一步喝问道:“阻止锦衣卫执行公务你可知是何罪?”
“你以为本官是被吓唬大的吗,别说是你一个小小番子,便是你们牟斌牟指挥使也不会跟本官这么说话!”
官?
眼前这小子竟然是官?
那番子微微一愣,但旋即就冷笑道:“是官又如何。某家在执行公务,你横行阻拦是何居心。”
“你们抓的是什么人?”
王守文也凑过身来问道。
“怎么又一个不怕死的?”
“你!”
王守文喝问道:“叫你们总旗来说话。”
“呵呵,就你也配见我们总旗!”
话刚说完,谢慎身旁的鲁种田便一拳狠狠向那锦衣卫右脸砸去。
“哎呦!”
那番子吃痛之下高喊了出来。
几颗牙齿生生被打掉,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你们,你们竟然敢动手!”
他难以置信的盯着鲁种田,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平日里都是锦衣卫横行,哪有被人欺压殴打的道理。
“爷爷见不得你嘴脏,替你洗一洗。”
鲁种田揉了揉拳头,沉声道。
“我,我们走!”
那番子心中起了怯意,遂抽身跑了。
谢慎冲那浑身颤抖的中年男子道:“他们为何要捉你?”
“说说来话长。”
谢慎笑道:“那就慢慢说。”
中年男子定了定神,长吸了一口气道:“在下姓许,单名一个亘,是兵部武选司的一名吏员。昨日新到任的主事大人说要宴请同僚下属吃酒,其实就是暗示要送礼。可怜我许亘靠着微薄俸禄勉强糊口,哪里有钱去给主事大人买礼物,便没有答应去赴宴。谁知主事大人竟然威胁会叫锦衣卫来拿我。我当时不以为意,谁曾想今天竟然真的碰上了这帮瘟神。”
兵部武选司主事?那不就是自己便宜大舅哥徐伦吗?
谢慎这下懵了。
徐伦要求下属送礼?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谢慎定了定神,又叫许亘把详细的经过诉说了一遍。
这下他已经可以确定确实是大舅哥徐伦在索贿了。
至于那些锦衣卫也不是什么高级统领,只是一些最底层的番子,应该是被徐伦使了些银钱来威吓许亘的。
要知道锦衣卫虽然给人的印象是高大上的机构,办的都是皇命钦案。
但实际上锦衣卫内部也分很多等级。
最底层的锦衣卫也得靠勒索百姓赚取外快养家糊口。
如果有金主肯出钱叫他们当打手或者撑撑面子,他们是不会拒绝的。
以徐伦的身份地位人脉关系是不可能认识锦衣卫高层的。故而徐伦花钱雇佣锦衣卫番子教训不识趣的许亘,可能性很高。
谢慎看许亘三十来岁,却穿着一身浆洗发白的布袍,应该家里十分拮据。这样的小吏怎么可能拿出钱购置礼物送给徐伦。
自己那大舅哥也太胡闹了!
“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会帮你处理。”
“多谢恩公。”
许亘连忙拱手致谢:“今日若不是恩公仗义出手,某可能就要被那些豺狼带走了。”
“你不必谢我。”
谢慎推了推手道:“速速回家去吧。”
夜,微风阵阵拂过发梢。
芊芊指挥着府中下人整理着残羹冷炙。
一场酒宴刚刚结束,大哥徐伦和一众同僚刚刚吃饱喝足扬长而去,却留下她独自收拾院子。
唉,即便是这样大哥还是不满意啊。
大概是因为夫君刻意避开了他。可人言可畏,这种时候夫君怎么能参加这酒宴呢。
正自感叹间,谢慎却是回府了。
鲁种田走在前面为谢慎打着灯笼,谢慎则是一路阔步前行。
来到院中,见往来忙碌的仆从在整理餐具他不由得蹙起眉来:“我那大舅哥刚刚走?”
芊芊点了点头道:“刚走不久。”
谢慎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他真是糊涂啊。”
“怎么了?”
芊芊对夫君是无条件信任的,看夫君的脸色一定是有大事发生。
“你兄长唆使锦衣卫的番子勒索下属。”
“啊!”
芊芊直是一惊:“不会吧,我看大兄方才和同僚相谈甚欢。”
“怎么可能有假。赴宴的都是贿赂过你兄长的,今日为夫去酒楼吃酒亲眼看见一个兵部武选司的吏员被锦衣卫呵斥,一问才知道此中缘故。”
芊芊当即色变:“这可该如何是好?”
谢慎摇了摇头道:“本以为把他留在京师是帮他,谁曾想却让他迷失了自己。这件事我帮不了他。”
芊芊急道:“那怎么办,大兄好不容易才留在京师,不能遭贬啊。”
谢慎叹道:“如果仅仅是贬谪那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怕就怕”
“怕什么?”
芊芊追问道。
“怕就怕这件事闹大了,会有人拿锦衣卫的身份作文章。”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原则上只听命于天子。
虽然锦衣卫实际上是由锦衣卫指挥使和东厂提督统领,但那只是代理人,其权力也是天子赋予的。
他那便宜大舅哥竟然用银子买通锦衣卫作那勒索威逼之事,简直就是往天子脸上抹黑啊。
平白受了委屈背了黑锅,天子会怎么想?恐怕杀了徐伦的心都有了。
“夫君,你可一定要救救大兄啊。”
谢慎摇头道:“我得大义灭亲。不然肯定有人会往我和谢阁老身上泼脏水的。”
徐溥虽然致仕,但他引起的政坛波动却并没有结束。
刘健继承了其政治衣钵,一直对李东阳谢迁不是很满意。
而谢慎则被视为谢迁一党。
那刘健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把柄如何肯错过,恐怕将会授意御史往死里弹劾谢慎吧。
在这种时候苦肉计是没用的,唯有断臂求生,大义灭亲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谢慎对徐伦这个大舅哥已经不薄了,但他自己作死那就休怪谢慎无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