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沈娘子谢慎心情是复杂的。
他当然知道沈娘子对其倾心,可问题是沈娘子这种做法是非常可怕的。
大明朝廷严禁百姓放蛊,以至于原本盛行蛊毒术的江南地区一时再难寻到蛊毒踪迹。
当然苗疆湘西仍有不少种蛊高人,沈娘子这蛊毒多半就是从那处得来。
按下这些不提,却说谢慎按着药方连服三天,终于彻底治好了蛊毒。
报官与否是他纠结的一个问题。当他思忖着如何行事时却突然传来消息说沈雁服毒自杀了。
谢慎不禁愕然。这也太突然了吧?
难道那沈娘子看出端倪,知道事情败露退无可退便自杀了?
其中细节谢慎不宜过问,反正有顺天府去管。
碰巧谷大用来宣旨,叫谢慎入宫一趟。谢慎便强压下心中感慨换了官服随着谷大用入宫去了。
弘治帝在乾清宫寝居,故而要穿过重重宫殿。
紫禁城实在太大,像徐阁老这样的可以御赐肩舆代步,但谢慎这样的小年轻就只能迈开双腿走了。
好不容易来到乾清宫前,谷大用嘿嘿笑道:“谢大人当心一些,皇爷今天可是震怒。”
谢慎拱手道:“谢过谷公公。”
待弘治帝宣谢慎觐见他才明白谷大用口中的震怒是什么意思。
只见满地都是散落的奏疏,更有花瓶碎了一地。
弘治皇帝背对着谢慎,叹声道:“谢卿,你可知这些奏疏都写的什么?”
谢慎心中一沉道:“微臣不知。”
弘治皇帝转过身来苦笑道:“都是劝谏朕严格管教太子的。太子虽然年幼但喜好玩耍嬉乐,终归是不妥的。”
谢慎心道玩耍是孩童天性,普通人家的孩子玩也就玩了,还能怎么样。
可惜太子不是普通人,他是国本是帝国的未来。
假如一个帝国继承人喜好玩乐,带给帝国的影响是巨大的。
可怜朱厚照才八九岁,就要跟个小大人一样满口儒家仁义道德,当真是抹杀了天性。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他生在了帝王家呢。
既然享受了皇家的尊荣,就要担起皇家应有的责任。
“太子殿下天资聪颖,只要良臣稍加辅佐定能学业精进。”
谢慎思忖了一番措辞,淡淡道。
弘治皇帝摇了摇头道:“朕不是问谢卿这些。是不是朕对太子的教导方式有问题?”
呃
这下谢慎彻底懵了。这弘治皇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他想对朱厚照放养式管理?
这样更不靠谱啊,虽然释放了孩童天性,但以朱厚照的性子还不是撒开欢的玩耍,更加无法控制了。
“陛下,臣听闻古之明君必有贤臣辅佐,储贰必有严师教导。陛下教导太子殿下的方式没有错。”
谢慎先给弘治皇帝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见弘治皇帝面容稍缓,谢慎接道:“不过,陛下可以给殿下安排一些时间休息。譬如十日休一日,在这一日殿下无需读书。”
谢慎好歹也是研究过心理学的,知道逆反心理的成因。
朱厚照明显是因为长时间枯燥的学习才会放纵玩乐的。
如果给他单独留出时间玩耍,想必他也不会再那么夸张的嬉乐。
物极必反,这个道理弘治皇帝自然懂。
“谢卿说的在理。不过东宫侍讲那边,朕怕不会同意啊。”
詹事府众多侍班讲臣都是翰林出身,最看重的是修身立德。
弘治皇帝突然给太子放假,在他们看来是失德的行为。
反对也是肯定的事情。
谢慎顿了顿道:“陛下大可不必为此担心,如果詹事府那边有问题,臣会一并解决。”
弘治皇帝欣慰的点头道:“谢卿是右庶子,做这件事最为妥帖。”
谢慎已经做好了舌战群儒的准备,如果真要就小太子能否休假展开辩论,他绝对会冲在最前线。
弘治皇帝又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便叫谢慎去文华殿看看。
再怎么说谢慎也是正牌右庶子,教导太子责无旁贷。
从乾清宫到文华殿要穿过整个紫禁城。谢慎虽然简在帝心但显然还没到能赐肩舆的地步。
可怜右庶子谢大人只能靠脚,等到了文华殿时已经大汗淋漓。
稍稍定了定神,谢慎便迈步朝殿内走去。
因为天子也会于春秋在文华殿听大讲,故而太子读书只能在偏殿。
这是君臣礼法,容不得半点逾越。
谢慎进入偏殿时只觉得气氛十分冰冷。
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张天瑞张老大人板着一张脸,冷冷注视着案几后的小太子朱厚照。
谢慎心道看来小太子又闯祸了。
张天瑞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古板的老学究。在他面前即便表现得尽善尽美都有可能被揪住不放。如果再表现的出格一些,他老人家都会把吐沫星子喷到你脸上。
只听到张天瑞沉声道:“老臣无能,无法规佐殿下,今日便上书向陛下辞去詹事府左春坊左庶子一职。”
啧啧,看张老头的意思这是要撂挑子不干了啊。
按照张老头的性子,这未必是做做样子,可能真的被朱厚照气的吐了血想要讨个清净了。
小太子毕竟还是个孩子,没见过这种场面,故而吓得噤声不言。
谢慎见状连忙上前做起了和事佬。
“云坪公,吾辈既为东宫辅臣当以辅佐规劝殿下为己任,岂能计较个人得失。”
张天瑞扭过头来看,见是谢慎面上神色不禁古怪了起来。
谢慎被他看的发毛,一时心中也是有些没底。
照说他这个东宫辅臣确实有些不称职,当初任东宫右赞善没多久皇帝陛下便一道圣旨降下,把谢慎擢升为潞安知府救火。等到谢慎立功回京,又因功升迁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兼右庶子。
佥都御史可是要去都察院坐班的。加之都察院不似翰林院清闲,谢慎能去文华殿侍讲东宫的时间便愈发的少。
由这么一个兼职版东宫侍讲说出一番大道理确实不怎么能够让人信服。
何况张天瑞的年纪当谢慎的大父都绰绰有余,自然不会把谢慎的劝言太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