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看似平淡,但却是暗流汹涌。一众官员和新任知府已经角力了几个回合。
谢慎已经把自己的态度明确表达。想要在潞安地界混的,就要尽心尽力的做事,绝不能有私心。
立威分很多种,谢慎这种明显更为高明。
却说酒宴之后谢慎便回到后衙休息。过了一夜,天刚蒙蒙亮谢慎便叫鲁种田去请同知老爷来议事。
同知这种佐贰官在正官强势时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只得随叫随到。
谢慎问过李同知一些屯留县以及府城人员伤亡、房屋损毁情况,见李同知对答如流心中颇是满意。
其实李同知酒宴之上太过紧张了。
谢慎那话明显是对所有人说的,他却是对号入座,以为谢慎是说给他听。
故而谢慎派贴身随从去请他时李同知还想要托病不去。还是幕僚裴恽坚称必须要去,他这才硬着头皮来到谢知府跟前。
来了之后谢慎不过问了几个问题,李孝基也都作实答了。之后他发现谢慎不但没有责怪他的意思,还对他颇为欣赏。这让李孝基十分得意。
再怎么说他也是用心去赈灾了,如今赈灾的成果被上官看在眼里,如何能不喜。
李孝基侃侃而谈,从地震说到了瘟疫,并将他如何控制瘟疫,如何救助病人详细说来。
谢慎打断道:“方才李同知说最近得了疫病的人数在减少?”
李孝基点头道:“是啊,大概是谢大人上任带来了好运吧。”
谢慎心中一阵无语,这李同知拍马屁的功力真是炉火纯青啊。
照理说应该天气越热瘟疫越肆虐猖獗啊。怎么现在天气越来越暖,反而死的人少了呢。
这不合常理。
谢慎虽然不太懂医学,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知道的。
事出非常必有妖,这肯定不简单。
“李同知可否带本官去看看染病的百姓?”
谢慎此话一出,李孝基脸色霎时惨白。
这个谢知府脑子没问题吧?那可是瘟疫啊!瘟疫何等凶险,寻常人躲还来不及他老人家倒好拼命往前凑。
刷亲民声望也不是这么个刷法啊!
仿佛看出李同知心中所想,谢慎淡淡笑道:“李同知只需要带本官去即可,不必进到屋中。”
李孝基这才松了一口气,解释道:“现在府城染病的百姓都被下官安置在城郊破庙中,除了郎中再与人没有接触。”
谢慎暗暗啧叹。不错,这李同知竟然懂得隔离。
传染病这种东西说可怕确实可怕,但要说没法控制绝对是扯淡。
之所以古代传染病肆虐,大概是因为缺少防护措施,加之城中百姓聚集,密度实在太大,一人染病瞬间就会扩散。
如何用科学的防护措施进行防护,疫病是绝对能够得到控制的。
“李同知不妨叫人取一些棉布来裁成方形,并在四角缝上布条。一会随本官去那破庙时每个人都要戴上。”
现在虽然做不出医用口罩,但简易口罩还是可以做出来的。
传染病的传染源无非就是那么几个,一是空气传播,一是水源传播。
水源传播且不论,若是空气传播口罩可以起到很好的防护作用。
李孝基虽然不明白谢知府为何要这么做,但本着知府大人说的便是对的原则,他毅然拱手道:“下官这便去办。”
却说李孝基命人裁出几十份简易口罩,送到谢慎面前请谢知府察看。
谢慎满意的点头道:“一会你们将口罩绑在头后,使其覆盖口鼻,这样疫气就不会侵入体内了。”
李孝基学着谢慎的样子将简易口罩绑在口鼻上,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谢大人,下官觉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谢慎哈哈笑道:“刚开始是这样的,有一个适应的过程。李同知适应过后就好了。”
谢慎和李孝基在府衙中点齐人手便浩浩荡荡出城而去。
疫病发生之后,李同知的反应速度还算迅速,立刻命人将染病的百姓集中迁至城外破庙。除了郎中送药供病人自行煎服外再不允准旁人与其接触。
即便是这样,也不断有百姓染病,直到谢慎来到潞安府城前几日才有所好转。
在医疗水平低下的古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不然天花这样的传染病也不会那么夺命了。
几十名带着口罩的衙役簇拥着谢知府、李同知来到破庙前,李孝基有些为难道:“谢大人真的要进去?”
谢慎虽然说过只需把他领到破庙前即可,但李同知想了想却不能这么做。
哪有知府视察工作,同知在外看戏的道理。这要是谢知府怀恨在心想要给他小鞋穿,他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谢慎点头道:“自然是要进去的。本官是一府父母官,若是不知道疫病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如何主持救治?”
李孝基颇是有些羞愧,他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下官便陪谢大人一起进去。”
反正谢大人说这个口罩可以起到阻隔疫气的作用,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谢慎欣慰笑道:“那便一起进去罢。”
平日里荒芜的破庙现在却是挤满了染病的百姓。
这些百姓自打被发现染了疫病就会被赶到这里,除了一日两幅药自己煎来吃再没有任何救助。用任其自生自灭来形容也丝毫不为过。
谢慎放眼望去见这些百姓面容枯黄,眼神涣散,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谢慎强自压下心中的恐惧,上前一步向一个六十来岁的老翁问道:“老人家,你是什么时候觉得染了病的?都有些什么症状?”
既然是疫病,那肯定要了解究竟是什么症状,这样才能大致推断是什么类型的传染病。
那老翁摇了摇头道:“老朽十日前觉得头昏脑涨,起初以为是劳累所致便没怎么在意。谁知道接着便呕吐不止,甚至还有些便血。四下打听之下才知道邻里都有此症状,是染了疫病再之后便被送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