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贯并没有多说什么。
谢慎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虽然被称为神童,但阅历终归浅了一些,让他代笔陈写奏疏确实有些过于勉强了。
“罢了。
徐贯淡淡笑道:“贤侄你也是一路舟车劳顿,便在府上先歇下吧。”
谢慎大惊,连忙就要推脱。
这可是察院,是松江知府专门收拾出来给徐贯住的。他不过是个小小秀才,何德何能住在察院里?
徐贯仿佛看出他心中所想,淡淡道:“贤侄不必担心,老夫让你住你便住,不会有人说闲话的。”
面对如此强势的徐老大人,谢慎还能说什么?只得暗自慨叹一声,拱手谢过了。
却说谢慎和书童陈虎儿、护卫鲁种田经由府中长随引领,住进了一干净跨院中。
谢慎这次来松江府本是想和徐贯讲清楚所谓姻亲事情的,谁曾想几次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
什么时候他的面皮变得这么薄了?
“少爷,你想吃点什么?”
陈虎儿见谢慎一脸忧愁,自然想要站出来解忧。
谢慎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吃什么吧,你一会出去一趟,去与我买些酒回来。”
陈虎儿点了点头,乖巧的闪开了。
谢慎瞥了一眼寸步不离的鲁种田,咳嗽道:“你也歇一会吧,这里可是察院,戒备森严不会出事的。”
鲁种田挠了挠头,尴尬笑道:“那咱就去睡一会,少爷随时喊咱就是。”
屏退二人后,谢慎便仰面躺倒在床上,望着窗棂兀自沉思。
究竟该如何开这个口呢?
想着想着,他便觉得眼皮发沉,不知不觉的梦交周公了。
不知过了多久,谢慎觉得屋外响起嘈杂喊叫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他才发现屋外已经泛起了通红火光。
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谢慎发现这不是在做梦,下意识的吸了一口气。
这好端端的难道失火了?
好在谢慎本就穿着外衫,马上穿了鞋子朝屋外跑去。
推开屋门,半人高的火舌便向谢慎窜来。
谢慎身手敏捷,向后跳了一步这才将将避开。
这可该如何是好?
木质建筑遇到大火简直是无解,如果不能尽快脱身,很可能就要葬身火海。
谢慎好不容易穿越重活一次,可不想用这种方式收场。
冷静,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冷静,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看这火势,应该是已经把各个院子隔成分离孤岛,要想等人来救火是不太可能了,谢慎只能自救!
少年环顾四周,发现靠近床头的架子上有一面盆,里面还有所剩不多的水。
也顾不得许多,他便取来方巾在盆中浸湿。
将浸湿的方巾绑在口鼻间,谢慎毫不犹豫的冲进火海中。
在火灾中大多数的人都不是被烧死的,而是被呛死的。
如果继续留在屋内,谢慎迟早也得被烟呛死。
趁着现在火势还不大没有烧断去路,谢慎必须突出重围。
可是等他冲出屋子才发现想象中的情况和实际很不一样。
火光冲天,烟雾缭绕,完全找不到院门在什么位置。
平日里清晰可见的月门现在被浓雾笼罩,谢慎四顾茫然,最后还是在原地打转。
渐渐的谢慎觉得有些头晕,体力也开始不支
便在这个时候他听到鲁种田和陈虎儿的声音,再接着一个有力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往前拖拽而去。
谢慎下意识的移动脚步,眼前的浓烟渐渐消散,鲁种田和陈虎儿的身影出现在了他身前。
可是这时他已经没有什么气力,一时晕了过去。
当谢慎再次醒来时,却是在徐贯的寝屋中。
艰难的撑开眼皮望着床头的徐贯,少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老,老大人”
徐贯连忙摆手道:“贤侄你身子虚弱还是不要多说话了。郎中走时嘱咐你要按时照药方吃药,可千万不要误了时辰。”
谢慎微微点头。
事情他真的记得不太清了,只知道是鲁种田和陈虎儿把他从火海中拉了出来,再之后,就是在徐贯的屋里了。
徐老大人皱着眉头道:“这灶房失火竟然殃及到贤侄,唉。这几****便暂且先在老夫院中住下吧。”
谢慎现在就是想要拒绝都没有气力了,只得点头谢过徐老大人。
徐贯轻声道:“那老夫也就不打搅你休息了。”
说完徐贯便起身朝屋外走去。
谢慎只觉得太阳穴似被针扎一般钝痛,下意识的揉开来。
“少爷,都是我不好,我想着给少爷热一碗粥去,出来时忘了捣灭灶火”
陈虎儿内疚的反绞着双手,哽咽道。
谢慎心中不由得苦笑。
原来失火的原因是陈虎儿疏忽啊。
也难怪,灶房本就和他住下的跨院临近,小家伙想要去灶房热粥也是情理之中。可惜这小子走时竟然忘了灭掉灶火,故而导致失火。
刚刚徐贯在时陈虎儿肯定是不敢说,等到徐老大人离开他才敢向谢慎吐露实情。
鲁种田听到这里直是又急又气:“原来是你引的失火,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可知你差点让少爷葬身火海!”
“我,我”
陈虎儿听到这里竟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嚎啕大哭起来。
谢很摇了摇头,安慰道:“你也不是有心的,不必太过在意了。但是以后做事一定要仔细一些,这次是还好没有酿成大祸”
鲁种田却是攥紧拳头道:“少爷,你还惯着他!”
“都出去吧,按照郎中开的方子煎药。难道你们要让我自己下床去煎药吗?”
鲁种田面颊一红,连声道:“咱知道了,少爷你且休息,咱这就给你去煎药!”
陈虎儿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破涕为笑道:“这次一定不会出差池了。”
谢慎直是哭笑不得,这次松江府之行还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在嘉兴府换船后中了溽热晕倒,接着又在松江府察院遭遇了失火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