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师,学生这里有一封陆大人写好的书信。陆大人嘱咐学生一定要将信件亲手交到恩师手上。”
“哦?”
陈方垠显然来了几分兴致,陈方垠取出信纸不疾不徐的看着,看罢后连连笑道:“好啊,好!”
“谢慎,你可知陆大人在信中说什么?”
谢慎心中暗暗腹诽道,您老人家拆看的信我怎么知道内容是什么。
“还请恩师明示。”
“刘公公要来杭州赴任了。”
刘公公?
哪个刘公公?
谢慎第一反应此人应该不太出名,印象中弘治朝好像没有什么太出名的刘姓太监啊。
“就是刘文刘公公!此次前来杭州任镇守太监的便是他!”
谢慎微微一愣,这陈方垠陈老大人也太不把他当外人了吧?
不过也不难理解,毕竟是陆渊叫自己来送信的,陈方垠一定以为陆渊已经将事情的原委悉数告诉了自己。
可问题是谢慎完全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就这么被大宗师交了底实在算是误打误撞。
若说忖度人心的本事,谢慎也算是中上。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为何大宗师要给他交底。要知道镇守太监可是宦官中比肩巡抚的存在,是天子安插在各地代为监视群臣的耳目。
天子最担心的情况莫过于臣子居心叵测,对朝廷的命令阳奉阴违。
镇守太监看着没什么实权,实则他们都是暗中行事,且一出手就要人命。
若是镇守太监发现有官员贪赃索贿,或者对朝廷阳奉阴违,便会立刻写好奏疏,命人加急送到京师,请皇帝御览。
从逻辑学的角度分析,天子设立镇守太监的初衷就是制衡地方官员,说白了就是分权。
巡抚的设置也是异曲同工之妙,但巡抚是外臣,宦官是家臣,便是最不喜欢宦官的弘治皇帝也不得不承认宦官更为可靠。不然他也不会那么宠幸传奉官李广。
当然后期巡抚权力太大,又设置总督制衡。故而明代中后布政使之类的官员实在是鸡肋。但至少在弘治朝布政使还是有一定权力的。
这么看来这位镇守太监刘公公看来在宦官中资历属于中上。
以谢慎的推断,这位刘公公应该属于宦官中的第二梯队。
第一梯队肯定是司礼监那一票太监,这些人伴驾左右,肯定是深得天子信任。
像刘公公这种应该也是天子看好的,只是因为内廷也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若想要重用这刘公公只能放到杭州来了。
相对于外臣圈子中京官排斥地方官,宦官圈子里司礼监却是并不太排斥这些镇守太监。
毕竟都是天子家奴,没准皇爷一句话那些司礼监大佬就被贬到南京或者去守陵了。
比起文臣,宦官的显贵更依赖天子,故而他们也对天子更忠心,这也符合人的本性。
可问题是陆渊怎么会得到这个消息的?
陆渊让他把消息带到陈老大人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一连串的疑问让谢慎脑子发胀,不待陈方垠发问便拱手道:“既然如此,便恭喜恩师了。”
陈方垠听后皱眉道:“你这是什么话,老夫有什么好喜的,你不要乱讲!”
“恩师教训的是。”
谢慎脑中拼命检索,却对陈方垠的光辉事迹没有太多的印象。
也难怪,大明那么多官员,他也就对各朝阁老尚书有些了解,哪可能对每个人了如指掌,那不是网络小说里面的主角光环吗。
谢慎暗自想道,是人都会有私心,没有私心的那是圣人。
联想到之前在绍兴府时陈老大人和陆渊同游翠湖,交谈甚欢,现在想来应该不是同年叙旧这么简单。
陆渊的性格颇是沉稳,即便他得到了刘公公出任杭州镇守太监一职也没有理由立刻把消息散布出去。
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他是想用这个消息向陈老大人传递一个信号。
至于是什么信号,谢慎却是一时难以琢磨出来。
唉,官场上的人都喜欢话说一半,让人自己去参悟,真是恼人。
“陆大人真是煞费苦心啊。”
陈老大人摇了摇头喟然一叹,继而转向谢慎道:“这封信上说刘公公是十日前启程的,老夫掐指一算,应该也快到杭州了吧。”
从京师乘船到杭州远远比走陆路便捷,像镇守太监这种级别不用换船会更快,除非他贪图享乐在路上耽搁了。
“你这几日也正好在杭州,届时随老夫一起去城外迎接刘公公吧。”
陈老大人这话说完谢慎直是目瞪口呆。刘公公再怎么说也是一个阉人,而陈老大人是一省提学官,是全省读书人的师尊。即便杭州城其他官员欲媚于刘太监而出城迎接,陈老大人也不能这样做罢。
何况提学官也是堂堂四品官,品级也不低了,这么不顾身份出城去迎接一个太监叫杭州士林圈子怎么想,陈老大人就不怕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吗?
见谢慎这般模样,陈方垠冷哼一声道:“怎么,你以为老夫是为了奉承那刘公公才决定出城迎接的吗?”
稍顿了顿,陈方垠拂袖道:“老夫便告诉你,不光老夫要去,便是巡抚刘大人,按察司陆大人,并着一众杭州大小官员那日都会出城迎接!”
什么?就连一省巡抚、布政使、按察司副使都要去出城迎接一个太监?
陈老大人的这句话彻底让谢慎无语了。
“镇守太监虽然是阉人,可他代表的却是陛下。镇守太监到杭州赴任,做臣子的难道不应该前去拜会吗?”
陈老大人的这番解释听着倒是有些道理,可谢慎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也许这就是大明朝以阉人制衡文官的弊端吧。
文人若是失去脊梁骨,反而向一个太监谄媚那便和行尸走肉没有什么分别了。
谢慎现在很犹豫。到底要不要跟着大宗师陈老大人一起到杭州城外迎接这位新任杭州城镇守太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