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昊冷笑着附和:“就是,白痴才干这种蠢事。”
张璁皱眉瞥了吴昊一眼,脸上露出不悦之色,吴德友见状连忙喝斥道:“混账,你不搭话没人说你是个哑巴,马上向张大人道歉。”
吴昊脸色胀红,虽然心里极不情愿,但在老子的目光凌厉逼视下,还是不得不向张璁一揖道:“小侄一时口不择言冒犯了张大人,对不住了,还请张大人多多包涵。”
张璁大度地道:“国舅爷言重了,年轻人心直口快很正常,可以理解,本官其实并未放在心上。”
吴昊心中冷哼一声,暗忖,信你个鬼,要是真没放在心上,你刚才瞥本少干嘛,害本少被爹骂,老东西,心眼小还不承认,我呸!
吴德友陪笑着拱了拱手道:“还请秉用兄指教一二,为何要让皇后出面纳那贺芝儿为妃呢?”
张璁扫了吴德友父子一眼,淡道:“以皇上对那贺芝儿的宠爱,即使皇后不点头,最后也会纳她入宫的,国丈以为呢?”
吴德友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当今皇上固执是众所周知的,刚进京登基那会,就因为礼仪问题差点跟朝臣闹翻,最后还是张太后出面斡旋,杨廷和等人作出妥协,皇上这才同意入城登基。
皇上当年初来乍到就敢跟杨廷和等一众重臣硬刚,现在他已经是一言九鼎的君王了,试问还有谁能改变他的意志?所以皇上若下了决心要纳贺芝儿为妃,估计就算最后蒋太后出面也阻止不了。
“秉用兄所言极是,以皇上的性子,最后肯定也会纳那贺芝儿为妃的。”吴德友怏怏不快地道。
张璁捋须微笑道:“所以麻,既然明知阻止不了,何不来个顺水推舟呢?皇后若主动提出让皇上纳贺芝儿为妃,不仅赢能得皇上的好感,而且还赢得太后的好感,甚至在民间赢得好名声,那么皇后之位只会更加稳固,即使以后真的无所出,皇上也断无废后另立之理。”
吴德友父子对视一眼,双双沉默了,张璁这番话虽然听着很有道理,但还是让人心里有点不舒服,也不甘心!
张璁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轻蔑,终究是小户人家出身,眼界忒低了些,续道:“国丈以为孝宗张太后在民间的风评如何?”
孝宗张太后即弘治帝朱佑樘的皇后,亦即是武宗朱厚照的母亲。话说弘治帝朱佑樘在明朝的所有皇帝中确实独树一帜,他一生只娶了张太后一个老婆,然后张太后也只生了朱厚照这一棵独苗。
正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一国之君,只娶一个老婆也就算了,只生一个儿子怎么行,说句不好听,要是这个儿子不幸夭折了怎么办?大明江山岂不是后继无人了?
所以大臣们都纷纷劝弘治多娶老婆多生子,然而弘治就是不听,后来实在扛不住了,打算纳妃,结果张皇后知道后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弘治立马便妥协了,打消了纳妃子的念头。
正因为这一出,张皇后落得个善妒和自私的名声,在民间的风评也不太好。张皇后为达到后宫专宠的目的,阻止弘治纳妃开枝散叶,也为孝宗这一脉绝后埋下了伏笔。
吴德友自然明白张璁此时提起孝宗张太后的意思,沉声道:“张太后的善妒,在士林中的风评并不佳!”
张璁趁机道:“皇上大婚六年,至今膝下无子女,这个时候,皇后如果主动出面替皇上纳妃,太后肯定会很高兴的,朝中的大臣也会交口称颂,但是,皇后如果阻止皇上纳妃,必然也会落得个善妒之名,倘若日后再无所出,皇上便可名正言顺地废后另立了,而且百官也会支持他。”
吴德友和吴昊父子俩人面色皆变,前者长出了一口气,郑重地拱了拱手道:“多谢秉用兄指点,受教了!”
张璁捋须微笑道:“其实国丈和国舅爷不必过于忧心,皇后年纪还很轻,日后怀上龙种的可能是极大的,只要这次赢得太后和皇上,以及一众大臣的好感,在民间落下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皇后之位必然稳如磐石,即使皇上再宠爱那贺芝儿,也不会动废后另立的心思,就算他起了这个心思,大臣们也必不会支持。”
听完张璁的这番话,吴氏父子心里总算淡定下来,心悦诚服地道:“秉用兄高见,我明日便入宫请见皇后娘娘。”
张璁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异芒,皇上要纳贺芝儿为妃,作为兄长的徐晋也应该回京了,兵权交出来,继续当他的安乐国公爷去。
话说张璁一开始的打算是趁着徐晋北伐之机复起,然后抓紧时间巩固自身在朝中的实力,然而,随着徐晋的捷报频传,胜仗越打越多,功劳越来越大,威望越来越高,张璁便开始不安了,而且军权一直捏在徐晋手里也不是件好事。
于是乎,张璁便心生一计,鼓动吴皇后出面劝嘉靖纳贺芝儿为妃,如此一来,徐晋作为贺芝儿的兄长,是必须得回京的。正所谓长兄如父,贺芝儿无父无母,徐晋这个兄长自然要回京张罗的,到时便可以明正言顺地举荐俞大猷接替徐晋了。
徐晋退下来后,大明需要一颗崭新的将星来接过权力,消弥徐晋对军队日益增长的影响,而且张璁认为,论军事才能,论威望,俞大猷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关键是俞大猷跟谢二剑、王林儿、戚景通他们不一样,他身上的徐晋烙印并不深,定然不会对徐晋惟命是从,军权掌握在他手中更让人放心。
…………
小时坊徐府,西跨院中的房间中,贺芝儿虚弱地躺在床上,太医院正李言闻正替她把脉,嘉靖和谢小婉诸女围在四周,均是神色担忧。
“芝儿小姐现在还头痛吗?”李言闻一边打脉,一边和声问道。
贺芝儿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头晕?”
贺芝儿还是摇了摇头。
“身体哪里不舒服?”
贺芝儿轻声道:“没有不舒服,就是感觉有点困,想睡觉!”
李言闻皱了皱眉,提笔在纸上写了一张药方,递给谢小婉道:“谢夫人,按照此药方抓一副药,三碗水煎成一碗,给芝儿小姐服用,明日鄙人再上门给芝儿小姐复诊。”
谢小婉答应了一声,连忙命下人拿着药方去抓药。
离开了房间后,嘉靖便迫不及待地问道:“李太医,芝儿的病是怎么回事,严重吗?”
李言闻小心翼翼地道:“皇上请放心,芝儿小姐脉象平稳,应该没有大碍,不过芝儿小姐的头部曾经受过重伤,还需谨慎观察一段时间,微臣已经给芝儿小姐开了一副安神定惊的药,服用后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嘉靖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命人把李言闻送了出去。谢小婉看了一眼双眉紧锁的嘉靖,安慰道:“皇上不必过于担忧,芝儿的精神尚可,应该没事的。”
嘉靖懊恼地道:“都怪朕鲁莽,要不是朕,芝儿妹妹的后脑勺也不会磕着的,唉,我进去看看她。”说完便转身进了房间。
费如意和费吉祥对视一眼,看来皇上对芝儿真的很上心,进宫是迟早的事了,只是芝儿脑袋受过伤,不仅记忆丢失了,心里年龄一直保持在十岁左右,天真无邪的,进宫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房间内,贺芝儿正失神了看着帐顶,发现嘉靖进来,眼神顿时有些慌乱,下意识地往床里边挪了挪。
嘉靖在床沿边坐下,伸手握住贺芝儿的柔荑,后者却像触电了似的,嗖的把手缩了回被子底下,眼神更加慌乱了。
嘉靖愕了一下,担心地道:“芝儿妹妹,你怎么了?手咋那么凉呢?”
“没……没,四炮哥哥,我……我想睡觉了。”贺芝儿吃吃地道。
“噢……那你睡,我就坐在这儿陪着你。”
“不用啦,你快回宫!”贺芝儿把脑袋摇得像搏浪鼓。
谢小婉亦劝道:“皇上日理万机,可耽搁不得,快回宫,芝儿有我们看顾呢。”
“那……朕走啦。”
贺芝儿点了点头,嘉靖只好怏怏地站了起来道:“小婉姐姐,麻烦你们照顾好芝儿。”
谢小婉笑嗔道:“就算皇上不吩咐,我们也会照顾好芝儿的。”
嘉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贺芝儿神色复杂看着他的背影,眸中露出一幕温柔之色。
费如意和费吉祥讶然相视,后者心中一动,上前替贺芝儿盖好薄被,轻道:“芝儿好好睡上一觉,快点好起来,你大哥要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会心疼的。”
贺芝儿眼圈一红,眼泪竟是汩汩地流出来!
谢小婉一惊道:“好端端的怎么哭了?”
“芝儿的大哥已经死了,再也看不见芝儿了。”贺芝儿抽泣着道。
三女相视一眼,齐声道:“你想起来了?”
贺芝儿点了点头,吸着鼻子道:“小婉姐姐、如意姐姐、吉祥姐姐,谢谢你们这些年来一直照顾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