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成门外,一袭儒衫的徐晋正伫立在寒风中,不时抬头往官道上张望,心情迫切中带着一丝丝歉疚。
话说徐晋去年底追击俺答来到大同杀胡口,顺道出塞去了一趟香山,看望薛冰馨母子二人,当时便委婉地提出要带火儿回京居住,结果把冰妞儿给惹怒了,被一脚踹下床去,所以这次司马辕出塞到香山传圣旨,徐晋并没有嘱咐他把火儿带回来,因为料定冰妞儿会舍不得。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馨儿这次居然主动把火儿交给司马辕带回京,这自然让徐晋喜出望外了,兴奋之余便亲自出城迎接,此刻已经在阜城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了。
在凡事都讲究纲礼伦常的封建社会,老子出城迎接儿子实在有点“大逆不道”,但是,徐晋是穿越者,脑子里可没有那么条条框框的制约,他不认为出城迎接儿子有什么不妥,这只是他作为一个父亲表达对儿子疼爱的一方式。
这辈子,徐晋最感到歉疚的就是馨儿母子俩,让他们受了那么多苦,尤其是火儿,一个七个月早产的婴儿,实在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在冰天雪地的边塞存活下来的。在内忧外患,物资短缺的山寨中,这颗小小的生命与他的娘亲相依为命,在没有父爱的环境下度过了四年多的光阴。
正所谓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盛年如此,童年也是如此,缺失父爱的四年童年时光是没办法再重来的,不过徐晋愿意竭尽所能去弥补,所以,出城迎接火儿根本算不了什么。
谢小婉就在站在徐晋的身边,她伸出柔荑握住了徐晋的手,露出一丝甜笑安抚心情迫切的相公。徐晋心中一暖,反手握紧了小婉的手,轻道:“娘子,谢谢你陪相公出城。”
谢小婉柔声嗔道:“相公,咱们夫妻一体,有什么好谢的,更何况确是咱们家亏了人家母子俩,阳儿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七个月早产,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现在又跟娘亲分开了,人家作为主母若不倍加疼爱,如何对得起他娘亲的信任。”
徐晋心中感动,伸手搂住了谢小婉柔软的腰肢,得贤妻如此,夫复何求?
叮铃铃,叮铃铃……
一辆马车终于出现在官道的尽头,徐晋一眼便认出了骑马在前的司马辕,不由精神一振。
司马辕这时显然也发现了候在城门外的徐晋和谢小婉,不由吃了一惊,显然没料到徐晋夫妻竟然会亲自出城迎接,连忙一夹马腹快步迎上前,翻身下马行礼道:“参见靖国公和徐夫人!”
徐晋微笑着点了点头道:“司马千户一路上辛苦了。”
司马辕连忙道:“属下一点也不辛苦,倒是辛苦国公爷和徐夫人了,天寒地冻的出城来迎接。”
此时马车已经驶到近前了,徐晋摆了摆手,亲自上前掀起了马车的帘子,顿时与一双清澈而稚嫩的眼睛对上了。
“火儿!”徐晋神色激动地轻唤了一声。
火儿的一双小手规矩地搁在膝盖上,神情有些局促,审视了徐晋片刻才弱弱地道:“徐……叔叔。”
其实进京之前,薛冰馨已经告诉火儿,徐晋就是他的亲生父亲,只是小家伙一时还改不了口。
徐晋并不以为意,凡事都有个适应的过程,四五岁的孩子已经开始懂事了,要他立即认可自己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父亲,显然是不大可能的。
徐晋把火儿从马车中抱了出来放在地上,美婢月儿上下打量了一遍火儿,眼前一亮道:“好漂亮的小家伙呀,跟老爷很像呢。”
谢小婉含笑着点了点头,立即把准备好的披风给火儿系上,又戴上一顶暖和的虎头小帽,这才摸了摸火儿的小脸蛋,温柔地问:“火儿还冷吗?”
火儿扑闪着眼睛打量眼前的谢小婉,摇了摇头道:“谢谢大娘,火儿不冷呢。”
谢小婉欣喜地道:“火儿是如何得知我是你大娘的?”
火儿瞟了司马辕一眼,小声地道:“孩儿刚才听到了,司马千户称您为徐夫人。”
谢小婉高举地抱起火儿亲了一口道:“真是个聪明的小家伙啊,走,大娘带你回家去。”
徐晋和司马辕相视一笑,后者适时恭维道:“阳少爷聪明伶俐,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啊。”
徐晋畅快地哈哈一笑,命下人把一袋早就准备好的赏银交给司马辕,笑道:“这一路上辛苦诸位弟兄了,大过年的,这两百两银子大家拿去吃顿好的。”
“谢过靖国公!”一众锦衣卫喜笑颜开,纷纷向徐晋道谢。两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呀,大家平分都有四两银子,相当于发了一个月工资的年终奖,给靖国公爷办事就是痛快。
司马辕深知徐晋待下面的人一向优厚,所以也不拒绝,收了银子便带着一众锦衣卫弟兄进宫复命去了。
谢小婉抱着火儿上了府里准备的马车,徐晋也翻身上马,正准备进城回府,忽见一名面色腊黄的中年汉子牵着马从旁边经过,匆匆往这边瞟了一眼,便低着头快步行过,
徐晋脸上闪过一丝古怪之色,招手把赵大头叫了过来吩咐道:“大头,你护送夫人他们先回去府,本国公去去就回。”说完便催马向那名中年汉子跟上去。
那名中年汉子见到徐晋追来,脸上闪过一抹惊慌,连城也不进了,翻身上马,沿着城墙跟儿往南边一溜烟而去。
徐晋见状面色更加古怪了,急忙往马屁股上轻抽一鞭,一溜小跑追了上去。赵大头挠了挠大头,有点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可不敢让徐晋独自追下去,连忙叫了四个弟兄跟上。
“老赵,发生什么事了?”谢小婉掀起窗面奇怪地问。
赵大头挠了挠头道:“国人爷让夫人带阳少爷先回府,估计是遇上熟人了。”
谢小婉看着一前一后驰远的两匹马,不由心中一动,点了点头道:“那我们先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