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倦而知林。日落黄昏的时候,草荡异常热闹,百鸟归栖,茂密的水草芦苇上就好像落了一层雪,吱吱嘎嘎的鸟叫声吵得人心烦意躁。不过,草荡深处有一大片芦苇却是没有宿鸟落在上面,偶尔有一两只宿鸟试图降落,马上又会振翅飞走。
此时,倭贼们就藏在这片草荡中,约莫有一百来人。草荡中的环境无异是恶劣的,脚下是臭哄哄的烂泥鸟粪,四周全是带着锯齿的芦苇叶,吸血的蚊子像轰炸机似的嗡嗡乱飞。
尽管如此,群贼还是敛息静气的,尽量不发出声音,只有身上带伤的贼子耐不住疼痛,偶尔发出低低的呻吟。
织信美子已经用衣物包裹住头脸,但还是抵挡不住无孔不入的蚊虫,本来白嫩的脖子上满是红色的疙瘩,连眼皮都被蚊子光顾过。
不过,肉体上所受的折磨远抵不上织信美子此刻内心的懊丧,这也难怪,精心设下的局本来堪称完美,最后结果却不尽人意。
细川武殊站在一旁,安慰道:“美子小姐的计谋非常高明,要不是明军的援兵突然赶到,我们定然能把这支入了瓮的明军吃下,况且我们这次并没有吃亏,起码杀死对方三十多人,杀伤近百人,还夺得了五把燧发枪。经此一战,明军断然不敢再贸然搜杀,咱们的目的已经基本达成了。”
织信美子却是摇了摇头道:“细川阁下,咱们从一开始便小瞧五百营了,即使没有火器在手,他们的战力也是十分强悍的,对方就算没有援军,要全歼这支明军,我们还是得付出极大的代价,完全划不来。所以我们得调整战略了。”
细川武殊目露欣赏道:“哦,美子小姐打算怎么样调整?”
“弃船,避开水道走陆路,这样我们可灵活地选择方向,更容易地摆脱明军的围剿。”
大内宗设立即附和道:“美子小姐所言极是,本人同意走陆路。”
细川武殊冷冷地瞥了大内宗设一眼,后者夷然不惧与之对礼,昂然道:“难道细川阁下不同意?”
大内宗设虽然武艺不及细川武殊,但显然也不想在织信美子面前向细川武殊示弱,作为一名雄性,他十分清楚,一旦在雌性面前向别的雄性低头,那就再无获得这名雌性菁睐的可能。
细川武殊面色微沉,冷道:“在下自然同意美子小姐的决定了。”
毫无疑问,无论是细川武殊,还是大内宗设都对织信美子有所企图,要不然是不可能为她马首是瞻的。
首先,织信美子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心动的优质美女,其次,织信家族在日本国内的能量也不小,若能把她娶到手显然大有裨益。细川武殊可借此提高自身在细川家族的地位,而大内宗设也想借此重新获得大内家族重视。
“既然武殊阁下和宗设阁下均同意,那接下来我们就弃船走陆路。”织信美子嘴角微不察地翘了翘道。
此女野心勃勃,虽然有点高傲,却也不缺乏心机,她十分清楚这两个男人的企图,所以故意在两人之间表现得不偏不倚,若即又若离,充分利用自身的优势,让两个男人为她服务。
“日你们大爷的,老子忍你们好久了,用倭语嘀嘀咕咕的聊些啥呢?都他妈的给老子说汉话。”陈东黑着脸怒道。
话说这次葫芦咀伏击战,陈东手下的海盗伤亡最多,偏偏又没达到预期的效果,这时又见到织信美子三人用倭语密斟密聊,于是陈大当家便爆发。
织信美子脸色一沉道:“陈东君,如此粗鲁地对一名女子说话,这很无礼!”
陈东怒极反笑道:“老子就是一个粗鲁无礼的海盗,别跟老子整这些没用的,之前就是因为觉得伏击的计策不错,老子这才听你的一次,你这倭国娘们也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惹怒了老子,信不信老子日了你,再分给下面的弟兄快活快活。”
陈东手下的海盗都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八嘎!”织信美子霍然站起,倭刀铮然出鞘,目光冰冷地盯着陈东,后者夷然不惧地站起来,附近的海盗亦纷纷站起拔刀在手,有人更是用弓弩对准了织信美子。
这一路上虽然海盗死伤众多,但人数目前还是最多了,占到总人数的六七成,大内宗设和细川武殊两人手下的武士加起来才三十八人,而织信美子更是个光棍司令,只有两名服侍她的倭女跟随。
细川武殊目光一厉,郑重地道:“普净小师傅,美子小姐即使在我们日本也是身份尊贵之人,希望你们能给予她应有的尊重。”
大内宗设则对着陈东拱了拱手道:“陈东君,恕在下直言,你这样子对待一名女士很没风度。如今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不是应该同舟共渡吗?”
普净朝陈东使了个眼色,后者十分乖觉地打了个手势,众海盗纷纷放下兵器,织信美子亦愤怒地收刀入鞘,冷道:“我们打算弃船走陆路!”
普净皱眉道:“理由呢?”
织信美子解释道:“明军在水道上层层设卡,走陆路能更好地避开明军的【更新快】关卡,况且明军肯定以为我们会走水路,反其道而行可收奇效。”
陈东撇嘴道:“得了,在这一带行船是最方便的,便何况若是走陆路,受伤的弟兄怎么办?而且明军有马匹,咱们两条腿的人能跑得过四条腿的畜牲?”
织信美子沉声道:“咱们昼伏夜行,明军不容易发觉,至于受伤的弟兄可以轮流背着走。更何况海船难得,一般的渔船还是容易寻的,到时若真要用到船,咱们沿河搜集便是了。当务之急是要摆脱五百营。”
陈东冷笑道:“这里是平原地带,想找一座高大的山林也没有,走陆路若是被明军骑兵发现,那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你们谁爱走陆路谁走,反正老子走水路。”
“对,我们走水路!”一众海盗纷纷附和,特别是那些身上有伤走不得路的,鼓噪得特别大声,让人背着走,一旦遇到危险肯定是最先被丢下的,所以他们更愿意选择坐船。
普净和尚犹豫了片刻,觉得还是应该站在自己人这边,况且陈东说得也不无道理,于是淡道:“走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