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新科会元徐晋?”小吏上下打量着徐晋,眼神中明显带着浓浓的羡慕。
徐晋点头:“在下正是徐晋。”
小吏笑道:“果然一表人才,请跟我来,待会见到尚书大人可不要失了方寸和礼数。”
徐晋心中一动,敢情是礼部尚书毛澄要见自己,这位可是朝堂中举足轻重的人物,连忙道:“谢谢提醒。”
徐晋跟着小吏来到一处厅堂,只见不少穿着素服的官吏正在忙得不可开交。皇帝驾崩要办后事,紧接着又要迎立新君,礼部的官员有得忙了。
小吏带着徐晋穿过厅堂,来到一处独立的房间,估计这里就是礼部一把手的办公室了。
“尚书大人,徐子谦带到!”小吏低着头恭敬地朝案后行礼。
此时案后端坐着的正是六部之首,礼部尚书毛澄,正二品大员,半只脚已经踏入了内阁。因为礼部尚书正是进入内阁的跳板,一般情况下,礼部尚书最后都会进入内阁辅政,除非出现意外。譬如犯事被拉下台,又或者倒霉得病。
“徐晋拜见尚书大人!”徐晋拱手一揖行礼,抬头打量了一眼案后的毛尚书。
毛澄表字宪清,年约六十岁许,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穿着一身素服,发髻用白绢束起,此时,眯缝起眼睛打量了徐晋数秒,这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道:“徐晋,你且回去准备一下,明日随本官一道出发,前往湖广安陆州迎接新君。”
徐晋心里咯噔下,果真如此,其实来礼部之前,徐晋便隐隐有预感,原来真是让自己随行迎接新君啊,连忙道:“徐晋领命!”
毛澄挥了挥手道:“去,明日寅时三刻前赶到礼部集合,切勿误了时辰!”
徐晋拱手一礼,然后淡定地退出了房间。
“传言此子年少老成,如今看来果真进退有度,从容自若,确是个人才!”毛澄捋着胡子暗点头,不过神色却是有点复杂。
迎立新君可是一件唾手可得的功劳,本来还轮不到徐晋这个连官职都没有的新科贡士。事实上原定的迎君使者分别是次辅梁储、礼部尚书毛澄、定国公徐光祚、寿宁侯张鹤龄、驸马都尉崔元、还有太监谷大用。
然而,兴王世子朱厚熜却提出增加一个人,那就是新科会元徐晋。对于新君这个小小的要求,内阁那几位自然不会拒绝,但以徐晋的地位,显然不能作为迎君的正副使,所以便安排他为礼部的随行人员。
尽管如此,混官场的老油条都明白,这位新科会元恐怕很快就要飞黄腾达,成为朝堂上炙手可热的新贵了。论自身条件,徐晋是新科会元,进入翰林院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而且,人家还曾经救过新君,妻子更是新君的义姐。如此种种,想不飞黄腾达都难啊!
……
明时坊的宅子,后宅的外间,初春和初夏这两棵水灵灵的小白菜,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那面玻璃镜子。
“洋人的镜子竟然这么漂亮,简直纤毫毕现啊,可惜就是太小了些,要是能大一点就好了!”初夏看着镜子中眉目如画的自己,有些自恋地抚摸脸蛋。
其实在明朝之前就有玻璃制品了,不过由于杂质太多,都是些有色玻璃,只是用来制作一些观赏用的器皿,透明的玻璃还没有,更加不可能有背面镀银的玻璃镜子。事实上,一直到清末,中国人都还在使用铜镜。
铜镜虽然能照出人的模样,但其清晰度自然不能跟玻璃镜子相提并论,所以骤然见到玻璃做的镜子,诸女都惊喜得尖叫,一个个拿着轮流把玩。
此刻,内间中,谢小婉和月儿正在收拾行李,前者闷闷不乐,一脸的不舍,因为相公明天就要出发赶往湖广接小奴儿了,这一来一回的,估计也得一两个月。而美婢月儿则是喜滋滋的,脚步轻快地走来走去收拾东西,小腰翘tun摇呀拧呀的,她本来就是兴王府出身的宫女,所以这次随行服侍老爷。
“小蹄子,看把你乐得。眼看天气就要转热了,相公容易出汗,多带些小衣,晚上睡觉时注意别溜进了蚊子!”谢小婉往月儿臀上打了一下,有点酸溜溜地叮嘱道。
“哎哟,婢子知道了!”月儿红着脸吐了吐舌头,那小腰翘tun再也不敢摇摆得那么轻快了,将老爷的一应衣物仔细折叠,然后放进木箱中。
第二天寅时初(早上三点),天还麻麻黑的,徐晋便被小婉叫了起,梳洗穿戴整齐后,由二牛驾车赶往礼部集合。
……
湖广安陆州兴王府,守卫明显比原来森严多了,就连安陆州附近几个卫所的驻军也被调到四城门外驻防。要知道兴王府中那位世子今非昔比了,很快就要龙飞九天,地方官可不敢有任何疏忽大意。倘若这个时候,有贼人潜入城中图谋不轨,伤着或者惊着未来的帝皇,那麻烦就大了。所以安陆州的地方官员连日来都是提心吊胆,小心翼翼地拱卫兴王府的安全,只希望朝廷接驾的使团快点到来。
此刻的兴王府内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一众王府士卫昂首挺胸,十分神气地站立着。这也难怪,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世子殿下很快就要继承皇位了,他们这些王府士卫的地位自然跟着水涨船高了。
兴王妃的寝宫大厅,王妃蒋氏正在一众宫人的陪侍下,与前来请安的张道人说话。
张真人一身道袍,打扮得仙风道骨,正捋着须,一脸高深莫测地道:“王妃娘娘,先王还在生时,贫道便说过安陆州乃钟灵祥瑞之地,王府所在的风水也是奇佳,有帝皇气象,如今果然应验不爽,此地将成为世子殿下龙兴的福地呐!”
这货明显是事后诸葛亮,在给自己脸上贴金,反正兴王朱祐元已经驾鹤归西了,正所谓死无对证,鬼知道他曾经有没有说过。
最重要的是,兴王氏蒋氏显然喜欢听这种吉祥的话,含笑道:“张真人造化功深,可否为熜儿起一卦,看这次进京是否会顺利!”
张真人捋须笑道:“贫道昨晚夜观天象,代表世子殿下的命星越来越亮,而且已经移主北方,这是位登九五之吉兆,所以不用起卦便可以知,世子殿下这次进主京城必然顺顺利利,吉星高照!”
张神棍一通听起来玄之又玄的瞎吹,兴王妃蒋氏乐得合不拢嘴,当场命人给了丰厚的赏赐,又亲自把张神棍送出了宫门。
“安公公,熜儿现在干什么?”王妃送走了张道友,便询问在身边侍候的太监安大海。
安大海是侍候过兴王朱祐元的老人,之前陪兴王到上饶接小奴儿的便是他,在王府太监中地位最高,兴王死后也极受兴王妃蒋氏倚重。
“世子殿下正在书斋读书!”安大海尖声细气地道。
王妃蒋氏闻言点了点头,作为母亲,她自然能察觉出儿子这些天来明显情绪不安,其实别说儿子了,就连她这个母亲也非常不安,继承皇位固然是天大的喜事,但其中也隐藏着极大的风险,自己孤儿寡母的,朝中又没什么依靠,若是有什么反复,后果不堪设想。
正因为如此,蒋氏今天才把张道人叫来问吉凶,无非是求个心理安慰罢了。蒋氏算不得聪明的女人,但也不笨,像“王府有帝皇之气”之类的话,张道人以前又怎么可能跟亡夫讲过,这可是犯大忌的。
当然,明白归明白,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所以蒋氏权当作吉利话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