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王守仁号召各州府起兵平叛,伍文定是第一个响应的,而且鄱阳湖大战中,伍文定又是主将,正面迎战宁王的水师,冒着火炮和箭雨在船头督战,所以除了王守仁,便轮倒伍文定的功劳最大了。
如今竟然被张忠污蔑为反贼宁王的同党,伍文定不禁勃然大怒,骂道:“宁王便是本官亲自率军击败擒拿的,你这阉贼安敢胡言污蔑本官!”
伍文定这句“阉贼”可刺到了张忠的痛处,张公公顿时像被踩了尾巴般跳起来,将手中的茶杯猛摔碎在地,跳着脚尖叫:“伍文定,咋的?被咱家说中恼羞成怒了?许将军,快让人把他绑了,咱家怀疑他就是逆贼同党!”
许泰没能得到宁王,正是满肚子火,再加上伍文定是王守仁的心腹,所以便把气撒到他身上了,大喝:“来人,将反贼同党伍文定拿下问罪!”
话音刚下,立即冲进来十几名京军,杀气腾腾地擒住了伍文定,伍文定那些部属也被其他京军举刀逼住。
伍文定倒是硬骨头,被两名京军反剪着双手竟夷然不惧,反而破口大骂:“本官冒死为国家平定反贼,何罪之有?你们是天子心腹,却侮辱平定反贼的忠臣义士,为反贼报仇,我看你们才是反贼的同党,该斩的是你们!”
“放你娘的屁!”许泰恼羞成怒,飞起一脚把伍文定给踹翻在地。
“伍大人!”
伍文定那些部属见状奋不顾身地扑上来把他扶起,并且团团护在四周,对着许泰和张忠怒目而视。
伍文定显然被踹得不轻,痛得脸色苍白,不过依旧咬着牙怒道:“张贼许贼,有本事你们便把本官杀了,看天理国法容不容你们。”
许泰和张忠均是脸色难看,他们虽然嚣张,但还不敢擅杀有功之臣,更何况伍文定是南昌的最高主官,无论是在官场和军中都极有威望,若是杀了他引发南昌动荡骚乱,那便得不偿失了,说不定还得把命给搭上。
大殿中,双方怒目相视对峙着,一副剑拔弩张的态势。许泰眼中寒光闪烁,显然还在衡量着要不要动手。
徐晋虽然跟伍文定没什么私交,但感情的天秤还是偏向文官这一边,更何况张忠和许泰做得实在不厚道,所以上前一步道:“张公公,据本官所知,宁王虽然富甲天下,但王府中大部分的钱财都被他运到京中打点权贵了,所以查抄宁王府时并没有多少钱银,倒是搜到一本账薄,现在抚台大人手中,张公公如果不信,待抚台大人回来后,可以问一问。”
本来,伍文定见到徐晋行出来,双眉立即便竖起,但当听完徐晋所言,顿时愕了愕,继而露出深思的表情。
张忠和许泰却是脸色微变,当年宁王为了恢复王府三卫,确实满载金银财,遍贿满朝权贵,就连现在的内阁首辅杨廷和也拿过宁王的好处,张忠和许泰自然也不例外。如今王守仁竟搜出了宁王行贿的账本,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有把柄捏在了王守仁的手中?
这时,就连伍文定的部属们都品味出徐晋这句话的妙处,心中不由暗喜,望向徐晋的目光都变了,之前他们还鄙视徐晋拍张忠和许泰的马屁,如今看来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啊!
张忠冷冷地暼了徐晋一眼,淡道:“徐县令,说话可不能乱讲啊,尔不过一县令而已,王都堂连这种事也告诉你?”
张忠虽然看徐晋对眼,但此时见徐晋明显站在伍文定这边,顿时便翻脸了!
徐晋神色不变道:“当然不是抚台大人告诉本人,在下只是道听途说。”
伍文定这时要还不机灵,那他官场就白混了,冷冷地道:“确如徐子谦所讲,如今账本就在抚台大人手中。”
许泰和张忠对视一眼,正所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如果王守仁手中真的有宁王行贿的账本呢?而且王守仁上个月便押解宁王北上了,若见着了皇上,把账本呈上去,那岂不是糟糕?
一想到此,张忠和许泰便坐立不安了!
徐晋趁机道:“既然有账本便好办,待抚台大人回来,许将军和张公公可以讨来查对。嗯,许将军和张公公长途跋涉劳顿,本官便不打扰两位休息了,告辞!”
徐晋说着又转身对伍文定行礼道:“下官告辞了!”
徐晋说完转身便退出大殿,僵局他已经打破了,又给了双方台阶下,如果还能对掐起来,他也爱莫能助了。
伍文定对着张许二人冷哼一声,带着众部属愤然离开,刚被人家喘了一脚,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张忠和许泰面色冷沉,良久,后者才将信将疑地低声问:“张公公,你说王守仁手中是否真的有账本?”
张忠阴声道:“就算有又如何,试问满朝权贵,谁没收过宁王的好处,牵连太广了,咱家就不信王守仁敢把账本呈给皇上!”
许泰忐忑地道:“话虽这么说,但也不得不防,咱们得派快马赶回去跟江统领(江彬)打声招呼!”
张忠点头道:“正该如此!”
……
“徐子谦留步!”刚走出了宁王府大门不远,伍文定便喊住了前面的徐晋。
徐晋停住脚步,拱手行礼道:“下官正好有件事要跟伍大人说的,眼看距离乡试还有两个多月,下官想辞去县令一职,安心读书参加考试!”
伍文定眼中闪过一丝歉然,之前他还以为徐晋安排许张二人入住宁王府是拍马屁之举,但刚才徐晋不惜得罪张忠和许泰,出言为自己解围,由此看来,自己是误解了他。而且此时伍文定也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宁王府确是是南昌城中最合适驻扎京军的地方。
伍文定和颜悦色地道:“徐子谦,你这县令是抚台大人任命的,你要辞官还是等抚台大人回来再说,这段时间你安心读书,别的事都不用管。”
徐晋闻言只好点了点头,其实县衙后院他还是住得很舒服了,不用管事还有俸禄拿,何乐而不为呢?更何况有了伍文定这句话,自己更是可以堂而皇之地当甩手掌柜了,以后坚决什么事也不管!
看着徐晋俊秀的背影,伍文定不禁暗暗感叹抚台大人眼光倒独,今天只是一句话便轻松把张二许人给“制服”了,不仅给自己解了围,还断掉张忠对宁王府财物的念想。只此一点便可见,此子确实机智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