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马行就好比现在的运输公司,而且是集货运和客运于一体的大型运输公司,这可是一个暴利的行业,没有雄厚的财力和人脉背景是根本吃不下的。
徐晋虽然是费宏的门生,现在也和兴王牵上了关系,但归根究底,依然是个毫无根基的书生罢了,跟那些在本地经营了数十上百年的家族根本没法比,无论是在财力上,还是人脉上。
所以说,徐晋若只是想在车马行分一杯羹,那些地方毫强士绅看在兴王和费宏的面子上应该也乐见其成,但徐晋若不自量力企图独吞这块大蛋糕,那不好意思了,整你没商量,车马行就算强行开业也不会长久。
再说,兴王的封地远在千里之外的湖广安陆州,影响力到这里几近于无,相比于车马行的巨大利润,兴王这块招牌能有多少震慑力?
至于费宏这个致仕的阁老,本地士绅会给面子,但也不会太过顾忌,毕竟费家的根基在铅山县,而且费宏现在只有名没有权。
而孙遂虽然赏识徐晋,但作为一省巡抚,不可能干预地方的经营事务,要不是兴王跟他提起车马行,他都不知道有这么回事,更何况巡抚三年一任,任期一满他就调走了。
朱厚熜听徐晋分析完,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玄机,正如徐晋平时所讲的:没那么大的头,就不要戴那么大的帽子,步子迈太大了容易扯到蛋,帽子太重了人歪脖子。
朱厚熜手握折扇背着双手,小大人般来回踱了几步,忽停下来道:“兴王府占四成干股,徐晋你占两成,剩下的四成选两家本地大族分了,就这么定!”
“那样还行,不过世子殿下打算选哪两家?”徐晋点头答应了,其实他对车马行的利润也极为心动的,而两成的干股已经相当可观了。
朱厚熜琢磨了一下道:“就娄家和费家,回头我让安公公亲自去谈,其他不用你管,不过车马行的日常经营管理必须由你掌管,其他人本世子信不过。”
徐晋闻言也乐得轻松,况且让他去跟费宏和山长娄纬谈生意也太尴尬了。
朱厚熜又坐了片刻便带着一众士卫风风火火地走了,估计是回去找太监安大海下任务了。
……
时间总在不经意间流走,转眼便到了大明正德十三年五月末,大舅子谢一刀已经正式到县衙任捕头一职,而谢二剑和谢三枪两人也返回了余干县老家,热闹了一个月的宅子瞬间冷清下来。
五月三十日,由于通贼被封掉的恒丰车马行重新开业了,不过外面的牌匾却换成了兴王朱祐元亲笔书写的:顺丰车马行。
本来恒丰车马行的幕后老板是宁王府,但由于车马行涉嫌的罪名是通贼资贼,宁王府一推二五六,并不承认恒丰车马行是其产业,所以倒霉的车马行掌柜背了黑锅。
毕竟车马行关乎民生,若长期关闭不仅影响众多车夫的生计,还影响百姓的生活,所以兴王朱祐元向孙遂提起时,孙遂立即便同意把车马行转给兴王府经营了,而且价格还十分便宜。
而那天朱厚熜回去后果然立即就派了安太监上门与费家和娄家洽谈合作事宜,事情很快就敲定了,于是乎徐晋轻轻松松就成了车马行的股东,“顺丰车马行”这个名字也是他取的。
今天车马行可热闹了,几乎全城的士绅都被邀请来参加车马行的开业仪式,炮竹声中,遮住牌匾的红绸被车马行的新任大掌柜韩鑫扯下,一众车夫欢声擂动,终于可以复工了。
韩老板今天穿了一套崭新的黑色长衫,手拿算盘,满面春风对着四周作揖拱手。
虽然朱厚熜指定车马行的经营管理权要由徐晋掌管,但徐晋不可能亲自去经营,于是便请了韩鑫为车马行的大掌柜,这奸商虽然有点贪小便宜,不过头脑灵活,无疑是个做生意的好料。
五月三十是休沐日,所以徐晋今天并未去书院上学,不过他也没去对面参加车马行的开业仪式,而是在书房中做文章,题目都是费宏拟定的,还有两个月时间就要举行院试了,估计还要提前一个月赶去省会南昌,所以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徐晋正全神贯注地做着文章,朱厚熜那小子便兴冲冲地跑了进来,身上还沾了些鞭炮的碎纸屑,估计是刚参加完车马行的开业仪式,小脸红扑扑的。
“哎哟,我的小祖宗,跑那么快小心摔着了!”
朱厚熜刚进门,太监安公公便跟着一溜小跑赶了进来,徐晋只好站起来行礼:“见过世子殿下!”
朱厚熜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免礼,安公公,本世子要和徐晋聊聊天儿,你不用老跟着,自个儿耍去。”
安大海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徐晋见安太监走了,立即坐下来继续写文章,朱厚熜那小子也不在意,熟门熟路地翻找徐晋书桌上的文稿。
“哈哈,找着了!”朱厚熜翻出一卷最新的《射雕》手稿,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立即拉过一张凳子津津有味地起来。
只是半炷香的时间,朱厚熜便把新卷给看完了,意犹未尽地把手稿整理好放回书案上,有点不满地嘀咕道:“才这么一点,你就不能多写点儿?”
徐晋没好气地瞥了这小子一眼道:“站着说话不腰痛。另外,只是小道,只作闲暇娱乐消遣,沉迷其中便不好了。”
朱厚熜这次倒没有跟徐晋抬杠,反而惆怅地道:“这结局我怕是看不着了。”
徐晋心中一动,问道:“要走了?”
朱厚熜点了点头道:“明天出发回湖广安陆州,孙伯伯派了一名千户护送我和护王回去。”
徐晋点了点头道:“那跟你小婉姐姐说了没?”
朱厚熜眼中露出一丝不舍,摇头道:“还没呢,待会再告诉她,对了,你这有伤药吗?”
徐晋皱了皱剑眉问:“受伤了?”
朱厚熜撸起衣袖,露出左手肘部一处损伤,不好意思地道:“刚才车马行开业我负责点的鞭炮,跑开时绊了一跤,磕破了点皮。”
徐晋不禁哭笑不得,站起来在身后的书架上找出一盒伤药,正是上次费如意托费懋贤送来的那盒,一直没有用过。
徐晋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瓷瓶,然后从瓶中挑了些药膏涂在朱厚熜肘部的伤处,这小子痛得呲牙裂嘴。
“千万别告诉安公公,要不然那老货又要唠叨个没完没了,还会告诉父王。”朱厚熜一边放下衣袖一边道。
“咦,这是什么?”朱厚熜忽然轻咦了一声,从装药瓶的盒子底部摸出一只小香包,闻了闻道:“好香啊!”
徐晋愕了一下,顿时意识到什么,急忙伸手去抢,只是朱厚熜这小子机灵得很,嗖的闪了开去,笑嘻嘻地把香包打开,一边得意地道:“这瓶药膏我记得好像是如意姐姐送的,得看看里面装了啥东西。”
朱厚熜麻利地从香包中取出一张纸条,大声念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呃……这就没了?”
徐晋心里咯噔一下,总算明白那天费如意为什么一脸失望了,敢情这盒药下面还暗藏了玄机,“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的下一句正是“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人家姑娘鼓起勇气主动表达情意,结果却被自己束之高阁,也难怪费如意会失望生气,估计还很伤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