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扶着太子妃往慈宁宫方向走的时候,远远的就能看见朱瑞带着人前往各处宫殿与禁军侍卫们进行交涉,嘱咐他们往各处搜寻、巡逻。
虽然隔了很远,但他们如今都在皇宫前廷,而不是宫室相对密集的后宫,视野比较广阔,所以,就算距离很远,她也能时不时看到丈夫的身影,相信他也同样如此,只需要回一回头,就能瞧见她,直到亲眼目送她走进慈宁宫大门为止。
谢慕林心知这是丈夫不放心自己的安危,特地为之,心里暖暖的,十分有安全感。虽然她们这一行除了她与太子妃,就只有额头上还有伤的香桃与太子妃带出来的数名侍女,看起来势单力薄,她却一点儿都不担心路上会遇到什么不怀好意的人。
因为朱瑞在看着她呢。
与谢慕林的安心相比,太子妃的状态就不太好了,不但神色惨白,手脚无力,整个人还虚弱无比,摇摇欲坠,显然是受了极大的打击。想想她今天的经历,谢慕林也能谅解她的心情,只是她一直这么倚在自己身上,完全靠着自己搀扶才能前行,总不是办法。谢慕林知道自己因为长年保持身体锻炼,比一般的闺阁千金要有力气些,可再有力气,她也不是大力士,不可能有足够的体力支撑太子妃一直走到慈宁宫的!
太子妃再虚弱,那也是个体重一百斤上下的大活人呢!没办法,皇家挑选媳妇,是不会挑那些小脸尖尖身材瘦削看起来就没什么福气的姑娘的。薛家大小姐会入了曹皇后的眼,也跟她看上去是个端庄圆润的美貌姑娘脱不了干系。就算她如今因为心病消减了不少,身上也还有十斤往上的太子妃冠服在呢!
谢慕林喘着气,忍不住提了个建议:“太子妃,我看你身体虚弱,这么走着去不是办法,要不……你还是传个肩舆?你是可以在宫里坐肩舆的?”
太子妃苦笑道:“若是从前的太子妃,自然是可以的……我这样没根没基,叫人看不起,连个宫人都能给我脸色看的太子妃,又有什么底气去使唤人抬我呢?况且,我从东宫步行前往慈宁宫向太后娘娘请安,才能显出我的孝心与诚意。”
所以,太子妃并没有用肩舆的习惯。曹皇后在世时,她倒是有一抬肩舆,如今在东宫,平日里都是叫王湄如使了。虽然王湄如很少出东宫,但她喜欢在东宫范围内叫人抬着自己走来走去,好显摆给太子妃看,让太子妃知道,哪怕她没有太子妃之名,也有太子妃之实。这一切都是太子默许的,太子妃就算伤心气愤也没办法。如今王湄如已不在东宫,但太子还在呢,所以太子妃出来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想过要把那抬肩舆给要回来。
谢慕林无语了,太子妃软弱到了这个份上,也难怪会被小妾欺负到头上。她不再多说,只是道:“我怕太子妃你只凭自己双脚走路,会支撑不到慈宁宫。要不咱们还是另外想个法子?”比如向哪个住在附近的宫妃那儿借一顶小轿什么的。
可太子妃有太子妃的尊严。只要太子一日未被废,她就依然是一国储后,怎么可能去坐几个身份卑微的宫妃的小轿?
谢慕林又一次无语了。
还是太子妃的一名侍女上前几步,扶住了太子妃的另一边手臂,怯生生地说:“奴婢们来扶娘娘,不必劳烦永安郡王妃了。”
可太子妃却飞快地把手臂抽了回来,冷声道:“不必了。我跟永安郡王妃有话要说,不方便叫旁人听见,你且退下!”
那侍女哭着跪下道:“娘娘,奴婢们当真不知道香浮姐姐投了王氏!奴婢们对娘娘忠心耿耿,可昭日月啊!方才三殿下审问后院侍女时,还是奴婢们告诉他,王氏被太子殿下送走了的。若奴婢们当真投靠了王氏,也不会出卖她了!”
太子妃闻言,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看向这几个侍女的表情也添了几分温度。可是,连香浮这样的心腹大丫头都背叛了她,其他丫头真的可信么?
不过可信不可信的,她也只是想要多两个人来扶自己罢了,似乎也没什么。
太子妃叫了几个侍女上前搀扶自己,回头就面带愧意地向谢慕林道谢:“方才真是多亏堂嫂了。”
谢慕林笑笑:“太子妃不必外道,咱们都是一家子妯娌呢。”
太子妃怔了怔,旋即苦笑。
谢慕林放开了太子妃的手臂,但也没有离开太远,就这么走在边上,看着太子妃在三名侍女的搀扶下,稍稍加快了一点前进的速度,路倒是走得比方才更稳当了,显然她的侍女在这方面比谢慕林要专业得多了。
只是太子妃走路走得更稳当了,脸色却越发不好看起来。谢慕林偶然转头看见,还有些担心,接着马上就发现,其中一名侍女在太子妃耳边低声说着什么。虽然听不清她说的内容,但看太子妃的表情,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谢慕林心中一动,想起方才燕王与朱瑞的提醒,又想起太子妃的娘家薛太师府,如今可有不少人在薛四姑娘的怂恿下,转而投入了三皇子的阵营呢!
说起来,香浮身为太子妃的陪嫁侍女,会投靠王湄如也是件奇怪的事。她还有家人在薛家,就不怕自己的行为暴露之后,会连累家人吗?如果说她因为家人而暗中为三皇子一方做事,在东宫做卧底,可能性还更大些。可惜如今香浮已死,除非王湄如落网,老实交代出真相,否则世人很难知道这个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谢慕林收回思绪,再次看向一脸失魂落魄的太子妃,又瞥了那名说话的侍女一眼,觉得有些事还是事先提防些的好。
她们总算到达了慈宁宫,先去拜见太后。
太后还在原本的宫室里,但东原郡王妃婆媳俩却不知上哪儿去了。太后没等两个孙媳妇行完全礼就让她们起来了,道:“事情哀家都听说了,好孩子,你们受了不小的惊吓?”
谢慕林微微笑着回答:“太后娘娘不必担心,我们不打紧的。”只是太子妃的表现就比较不中用了,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直接跪倒在地:“太后娘娘,孙媳妇好害怕……”
太后看着这两个孙媳妇的对比,叹了口气:“你也太不中用了些,不就是死人么?你又不是没见过!当日皇后薨了,还是你跟着替她收殓的呢!”
太子妃哭得更大声了。这死人跟死人……怎么会一样呢?!
太后无力地挥挥手:“好了,哀家也不想听你哭,到后头歇息歇息。哀家已经传了太医过来,让他给你把个脉,开个方子调养一下。只是皇帝一会儿兴许还要传你们过去问话,你最好别躺下了,暖暖身子,定了神就好。”说罢又看向谢慕林,“瑞哥儿媳妇,你替她开解开解。堂堂太子妃,怎么就胆小成这副模样?!幸好这里没有外人,否则就真真要丢尽咱们皇家的脸面了!”
谢慕林正要找机会与太子妃单独交谈呢,闻言欣然领命:“是,太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