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慕林从紫竹院回来后,很快就回到了日常的平静生活中。
她原以为还要过两天,才能再次见到未婚夫萧瑞,没想到当天晚上,萧瑞就到谢家来找她了。
只是萧瑞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别看他瞧上去好象很平静的样子,言谈举止也似乎与昨天没什么两样,可她就是能察觉出来,他此时的心情不是很好。
当两人进了南书房坐下之后,谢慕林摒退左右,便立刻把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很明显么?”萧瑞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笑笑道,“旁人都没觉得如何,也就只有谢二妹妹你能看得出来。可见谢二妹妹有多么在意我了,时时刻刻都留心着我的情绪变化呢!”
谢慕林面色微红,嗔道:“这话是在故意顾左右而言它吗?以为拿话打趣得我不好意思了,我就不会追问了?你要是真不想说,就直接对我说不,我难道还会厚着脸皮追问不成?!”
萧瑞讪讪地干笑两声:“我不是这个意思。”有些扭捏地顿了顿,“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但他犹豫过后,还是说了。他把今天收到永宁长公主快马送来的秘信之后,燕王与燕王妃的种种奇怪言行都告诉了谢慕林,然后道:“我总觉得王爷和王妃好象有什么事在瞒着我。虽然王妃总说,王爷一直十分信任皇上,所以皇上不该辜负王爷的信任,可我反倒认为……王爷与王妃其实都不怎么信任皇上。永宁长公主才提醒他们,萧娘娘向皇上请求了什么,皇上似乎有心软的意思,他们就立刻想到我的册封上了。哪怕不要世子之位,他们也要确定我能谋得一个郡王爵位,因此催促我进京去迎接太后大驾。”
谢慕林讶然:“你这就要进京去了?!”
萧瑞点头:“若无意外,明日或后日就要动身。如今只需要等待底下人尽快把紫竹院翻修前后的图纸誊写明白,王爷与王妃再把奉迎太后的折子写好了,让我带上,我就能出发了。”他今天特地到谢家来,其实也是为了向未婚妻辞行。这件事可能暂时不能向外公布,所以他只会私底下跟谢慕林说明。至于未来岳父谢璞与未来岳母文氏那儿,就由燕王夫妇代为告知了。
谢慕林心里有些不舍,但想到萧瑞只是临时出个差,过上一两个月,就会随太后与永宁长公主一家一同回来了,虽然会有一段时间没法见面,但两人今年就要完婚,倒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当是结婚之前,给双方一点独|处的空间。
倒是萧瑞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信息,让人有些不安:“皇上真的会因为萧贵妃的哭求,与林昭仪的自尽,就把三皇子过继到燕王府来吗?这里头不但有燕王本就有你这个子嗣的问题,还有燕王本就与萧贵妃有旧怨,还拒绝过三皇子的过继。如果皇帝真要一意孤行地把三皇子过继过来,跟公然打燕王的脸也没什么两样了?他们兄弟间一直关系挺好的,太后又还在,皇上有什么理由这样对燕王呢?就算是边关平静下来了,三年五载地不必打仗,也犯不着做这种事呀?如果是想要安置三皇子,也不是非得过继他不可?三皇子本就是皇子,正常封个王,在京城开府,不行吗?”
萧瑞怔了怔:“可是萧娘娘……”
“萧贵妃当然有自己的用意和私心!”谢慕林道,“只怕她心里是知道自己头上顶着个罪名,三皇子储位无望了,所以才退而求其次,打上了燕王府的主意。因为跟别的亲王相比,燕王府不但拥有自己的藩地,还手握大军和财富,乃是宗室诸王中最有实力的王府。三皇子如果能成为燕王府的继承人,将来未必没有倒逼京城的机会。就算三皇子做不到这一点,燕王在北平的日子也比京城里没有实权的闲散王爷强得多了!所以,她打从心里就没考虑过让三皇子成为一个普通的王爷!皇上如果真的被她说动,也只是一时被迷惑了而已。谁说三皇子不过继到燕王府来,就必定是死路一条了呢?!这种事,还不是看皇上的安排吗?!”
萧贵妃是有罪没错,但打入冷宫也不见得会死,她能有办法劝得皇帝心软一回,将来重新升回高位也不无可能。
三皇子是储位无望了没错,但身为皇子,封个王爵,也照样有泼天的富贵可享,犯不着非得认别人做爹。
就算是将来新君上位了,心里不待见三皇子这个成天搞事的哥哥,只要三皇子自己不作死造反,新君又能拿他怎么办呢?四皇子顶了那么多年的温和乖巧形象,不管是真是假,似乎也没必要冒着坏自己名声的风险,对一个安分守己的哥哥下狠手。当然,这哥哥若是不老实,非得惹他不快,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萧瑞听完未婚妻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所以……父王与王妃对皇上确实是不信任的?这背后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缘故?”
“信不信任的且不提。”谢慕林道,“皇家一向有向燕王府过继皇子的传统,而当年皇上还在潜邸时,又对燕王的未婚妻……”她只说了半截,但相信萧瑞能理解,她指的是当年皇帝兄夺弟妻、与萧明珠有了私情一事,“燕王会对皇上有不信任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可他是手握北方军政大权的燕王,让人知道他不信任皇上,只会平日给自己添麻烦,所以他一直都表现得十分信任皇上、敬重皇上。可在某些事情上,他心里始终是有不安的。”
萧瑞沉默了好一会儿,再次开口时,却忽然提起了另一件事:“我的亲生母亲是李瑶枝,这事儿父王与王妃知道,郡主知道,吴姑姑知道,姨娘知道,皇上也知道。之所以告知外人,义母萧大小姐才是我的生母,其实是为了救姨娘,让皇上饶过她的性命。但来到北平后,姨娘出了家,皇上便再也没有过问她的事了,我们似乎不是非得处处把这场戏做到十足不可。
“但是,无论父王还是王妃、郡主,甚至是姨娘本人,也只说义母才是我的母亲。有时候我去庵里看望姨娘,她好象经常会精神恍惚,好几次把我当成是义母没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了。如今在北平城内外,但凡是知道我身世的人,都只会说义母才是我的亲生母亲,没什么人会提起姨娘来。”
他顿了一顿,眼神复杂地看向未婚妻谢慕林:“父王、王妃和姨娘他们……到底瞒了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