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瑞微笑着摇头:“不会是燕王府。一来皇上清楚父王对过继一事是什么看法,二来……那位高公公跟父王还是挺熟络的,倘若真有涉及到燕王府传承的大事发生,不可能一点儿口风都不漏。他既然不提,想必就是因为知道二皇子不会被过继来的缘故。”
里间的谢映慧若有所思:“宗室中倒也有几家王府是没了嫡子承嗣的,还有连庶子都没有的,可他们似乎都是远支了……”
萧瑞笑而不语。他认祖归宗后,也是背过宗室谱系的,自然知道谢映慧指的是哪几家王府。先帝就是因为承德帝断嗣,又不想便宜了异母兄弟的后代,才被过继进宫的,他本人也是独生子,同辈的王府子弟,都是堂兄弟了。当今圣上的兄弟倒有不少,但几个年长的都曾经参加过先帝末年的夺嫡之争,你争我夺的,超过一半是顶着不体面的罪名丢了性命的,连王爵都革了。
“剩下的也有几家因为曾经在今上刚立储、登基期间添过堵,不得皇帝重用,渐渐都败落了。能安好维持到今日的王府,不是因为年纪尚轻、未曾参与过什么夺嫡之争,就是真的看淡权势的闲人,恰好这几家都有嫡出的子嗣,没什么香火断绝的可能,自然也就用不着过继皇子了。
无论二皇子到时候会被皇帝过继到哪一家王府,都不可能依靠王府的权势或实力再在朝中搅风搅雨了。能平平安安做一任富贵闲王,就已经很走运,不走运的话,说不定还要为王府生计操心。
皇帝安排二皇子出继,显然是在断绝他继位夺权的可能。只要二皇子没犯下造反的大罪,皇帝就不会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让他出继,固然是断绝了他东山再起的希望,同时又何尝不是在保全这个儿子?只有在他彻底失去争位的可能,又没有争位实力的前提下,将来继位的新君,才会容忍这个曾经野心勃勃的兄弟活下去。
萧瑞甚至怀疑,皇帝很可能会把二皇子过继到非近支的宗室里去,更进一步断绝他争位的资格。因为不是近支的宗室,就算皇家断嗣,也没什么机会过继子孙入皇家承袭香火。倘若那支宗室的祖上还曾经犯过不可饶恕的大过,那就越发连出仕为官的机会都没有了,就只能靠王府产业维持生计而已。
萧瑞收回有些发散开去的思绪,转向大舅子谢显之,看着他面上忧心忡忡的模样,微笑道:“二皇子出继,未尝不是好事,可见皇上仁慈,行事总会留有余地。林昭仪就算触怒帝王,也不过是打入冷宫罢了。皇后、太子与曹家同样如此。只要自身没有犯下大错,皇上是不会赶尽杀绝的。曹二老爷不就平安被大理寺放归了么?大哥且安心,令堂不过是后宅妇人,又早已外嫁,曹家便是有什么祸事,也不至于连累到她。有曹二老爷在,她总归是有可投奔的去处的。”
谢显之勉强笑了笑:“若是无罪之人,倒也罢了。但若是有罪……皇上圣明烛照,谁又能逃过去呢?皇上此番处置曹家,如此迅速果决,曹家从上到下,竟无半点反抗之力,连皇后与东宫都束手无策,不过是依仗着皇上的仁慈苟延残喘罢了。最后真正能够平安无事的,还真不知有几个人。若真到了那一日……家母能依靠的又有几人?二舅舅一家目前固然是无事了,可他若真要好心接济……只怕要养活的人就太多了。”
“偏在这时候,他们还想着狗咬狗呢!”谢映慧在里间咬牙切齿地道,“太子是为了什么事挨皇上训斥的?王湄如到这时候还只想着跟太子妃争风,太子妃也不知事情轻重,只顾着自己委屈,太子居然为了这样的小事触怒皇上,简直蠢得叫人无法直视!二舅舅能逃过大难,本就是好事,承恩侯府上下竟然还要埋怨!就算旁支的人说酸话,大舅舅总该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二舅舅本就是要替大舅舅顶罪的,如今能顺利脱罪,将来便是全族上下的依靠。大舅舅不想着好生安排后路就算了,怎么还只顾着气愤委屈上了?!这些人从前无事时,一个个自认为英明神武,精明无双,仿佛世间的人都只能由得他们支使,再不容旁人违逆半分!如今出了事,却连个章程都没有了,只懂得犯蠢出昏招,哪里还有从前半点儿威风?何其可笑!”
谢映慧说得既气愤,又忍不住伤心。谢慕林知道她心结仍在,只得低声安抚着她。谢映芬也换了个座位,轻轻拍着长姐的背,哄她别难过。
只有谢映容独自坐在一角,内心回忆着上辈子听到的传闻,对比萧瑞给出的消息,看有哪些对不上的。但她上辈子久居江家内宅,又不通外界消息,了解的情况全都是听江太太小程氏与江绍良之妻曹文莺说的,也有少部分是听家中丫头婆子们议论得来,本就有限。如今对比了半天,只觉得情况差不离儿,她心中顿时大定。
二皇子上辈子是否曾经一度被出继,她是不清楚,却知道他过不了多久就要送命了。曹皇后与太子也没什么好下场,曹家更是一败涂地。这当中还不知三皇子背着人做了多少事呢,反正最后的大赢家是他。虽说这辈子跟上辈子相比,已经有了不少变化,但只要结果相同,她就仍旧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照着自己原本的计划进行下去。她已经跟万隆定下了婚约,只等万隆回京抱上三皇子的大腿,成为后者的心腹臂助,那她这辈子就没什么可愁的了。
谢映容犹自在那里想着美事呢,外间谢显之又向萧瑞发问了:“不知近来可有西北那边的消息?方将军……听闻也是麻烦缠身的。从前有曹家在,旁人哪怕知道他不得曹家器重,也会忌他三分。如今曹家自身难保,恐怕会有人趁虚而入了。我倒不为方将军担心什么,他做下了错事,受到惩罚也是理所当然。只是……家母毕竟还未与他和离,他若出了事,只怕家母就要受连累了。曹家又正值风雨飘摇……我怕家母无处可去,独自在京,坐拥巨资家财,恐会受人欺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