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带着女儿与几个孙辈,在陶家吃过茶,聊过天,在太阳西斜时分,回到了船上。
她看起来有点累了,但心情很好。闺蜜陶老太太依旧还是年轻时候的性子,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生活过得不错,也有闲情逸致去摆弄诗词歌赋什么的。两位老太太提起少女时代的消遣,都很有兴致想要重新拾起来。虽然宋氏马上就要继续北上,而且很可能会在北平住上一年半载的,但这并不妨碍两人书信往来。等到宋氏回了湖阴,双方的接触来往还可以更亲密一些呢。
宋氏高兴了,谢梅珺也很欢喜。她十分喜欢那位陶老太太,也跟对方的儿媳很谈得来。虽然两人是同辈,但年纪差得挺远的。陶老太太似乎在成婚多年后,才生下了儿子,因此儿子媳妇如今也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比谢梅珺要年轻得多。可是陶推官的太太陶连氏是个十分温柔稳重的性子,竟与谢梅珺有许多共同的喜好,相处起来十分愉快。这让谢梅珺也产生了,今后要与陶连氏保持联络,常来常往的念头。
谢梅珺还告诉女儿杨沅:“你没去实在是太可惜了,陶家也有一个小姑娘,只比你大一岁,刚刚及笄不久,很是文静聪慧。先前我们不知道陶家有她,否则就把你们姐妹几个也一并带去了。”
杨沅闻言好奇:“这位小姐姐是陶老太太什么人?先前外祖母不是说,陶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么?”
谢梅珺告诉她:“这小姑娘也是陶家的女孩儿,要管陶老太太叫一声叔祖母呢。她祖父与陶老太太的亡夫是亲兄弟,只是早已去世了,前些年她的父母又死在了外任上,留下她一个孤苦零丁的,陶老太太便把她接过来养活,与亲孙女也没什么两样了。她单名一个‘樱’字,樱桃的樱,你见了她,管她叫樱姐姐就好。”
杨沅有些心痒痒的,扑到外祖母宋氏身边问:“外祖母,我们家什么时候再去陶家做客?我想去见这位樱姐姐。”
宋氏笑了笑:“你想去见陶樱,倒也不必非得到陶家去做客不可。我已经跟你陶奶奶约好了,明儿在镇江城里最大的酒楼做东,宴请陶家人。你届时跟着去就是了。只是陶家书香传家,孩子们都斯文得紧,比不得你胡打海摔惯了,在熟人面前就忍不住胡闹。到时候你若失礼了,吓得人家小姑娘不乐意跟你结交,你可别抱怨外祖母没事先提醒你。”
杨沅嗔道:“外祖母这话说得真过分!我什么时候在人前胡闹过了?我也是很斯文乖巧的小姑娘呀!”
周围的人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惹得杨沅恼怒地一个个大眼瞪过去。
谢慕林忍了笑,上前问谢梅珺:“可约定了宴请的时辰?我这就叫人去酒楼订雅间?”
谢梅珺说:“回来的路上,我们就已经订好了,一间大雅间,够摆四张席面的,男女分席,正好能坐下。那地方也算清静,听说菜色也是极好的,还有几味招牌菜,乃是镇江一绝。母亲与我都很有兴趣尝一尝呢。”由于是在陌生的城市里,谢梅珺与宋氏出行,是带了家中熟悉镇江道路的下人随行的,后者对酒楼的事也是门清,能说得出在哪家酒楼请客最为体面又实惠。
谢慕林见谢梅珺他们已经省了自己的事,也很高兴:“那我们到时候也要好好尝一尝。镇江都有些什么名菜呢?我从前了解并不多。”
“到时候就知道了。”宋氏微笑着转头对谢梅珺道,“你去把明儿要送的礼物都准备一下。虽说今日已经送过见面礼了,但明日她们姐妹几个初见陶家人,你于姨肯定又要送她们见面礼,少不得要备些尺头,礼尚往来,不能叫他们太破费了。”
谢梅珺应了,又招呼了杨沅跟自己一块儿去挑礼物,顺道锻炼一下管家的技能。谢映芬迅速随杨沅一块儿跟了上去。
谢映慧陪坐了一会儿,见没什么事了,便要告退回自己的船上去。她叫了谢显之陪自己,也想要顺便跟兄长聊一聊。谢显之跟着去了,谢涵之也被自家姨娘唤走,谢谨之与谢徽之倒是留了下来,跟谢慕林一起继续陪宋氏说话。
但宋氏看起来有些累,谢慕林便劝她:“您不如先歇一歇?若有什么吩咐,晚上再说也是一样的。”
宋氏摇摇头:“明儿我们多留一日,倒也罢了,可在此再逗留下去,不但会拖慢行程,耽误后头北上的正事,对陶家也没什么好处。因此我这会子就有事嘱咐你们去办,倘若能在前日宴请陶家之前,就打听到相关消息,事情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谢慕林听得糊涂:“陶家怎么了?”
宋氏看向谢谨之。谢谨之顿了一顿:“祖母是说……今日在知府后衙察觉到的那些人怪异的言行么?”
宋氏微微点头:“你祖父虽不曾做过地方官,但我父亲刚出仕时也是做过县父母的。我知道官府后衙的生活是怎样的。左邻右舍间有什么矛盾,偶尔拌个嘴,吵个架,甚至是斯文扫地大打出手,都是有的。可象陶家这样……日日夜夜被人盯梢,有任何人出入他家大门,都有人仔细盘查,这根本不是正常事。我与于家妹妹分别数十年,并不知道她如今的境况,但我知道她的为人,在陶家做客时,也试探出她本性未变,她的儿子媳妇以及侄孙女,都是人品正直的好孩子。既然不是陶家出了问题,那有问题的,自然就是知府后衙里的那些人了。”
谢慕林听明白了,忙问:“那祖母可知道那些人是谁?陶老太太有没有告诉您是怎么回事?”
谢梅珺摇了摇头:“于家妹妹显然心有顾虑,似乎不愿意连累我们。她希望我们单纯地路过镇江就好,明日再欢聚一堂,后天一大早就离开,继续我们的行程,不必过问后头的事。她只说……那些人不敢对他们母子怎么样的。”
谢慕林皱起了眉头。陶老太太到底是太过天真,还是真的心里有数?她为什么会认定,旁人只会盯梢他们家,却绝对不会对他们不利呢?
谢谨之谨慎地插言:“我发现那些人行迹可疑之后,倒是私下寻陶家的小厮打听过。据说,那些日夜盯梢陶家的人,大多数是知府派来的官差,也有一些……是镇江府其他官员家的仆从。听起来,竟象是整个知府后衙中,再无一人愿意与陶推官为友似的,真叫人暗暗心惊。”
谢慕林问他:“这个镇江知府是什么来头?他是否干了什么亏心事?”
这一点谢谨之回答不上来,倒是谢徽之听过些风声:“镇江知府好象是京中的官宦子弟,干了什么亏心事不清楚,仓促间也没处打听去。但我好象听人说过,他是靠着林家谋到这个肥缺的。”
林家?二皇子的外家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