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府共有四门,除了前后以及两个侧门之外,还有一个专门往府外运送垃圾的小侧门。
五处门外,日夜都有兵士守卫,右侧门在夜间归属西门署守卫,侧门的这条长街一直都是冷冷清清,少有车辆人迹走过,到了夜里,更是人迹罕至。
又是一夜到来,天黑下来之后,西门署的王甫领着十多名西门署的武京卫在侧门轮了值,一名卫校过来检查之后,叮嘱几句,便即离开。
负责对王甫进行看守的,主要是武京卫的两位都司,日间一名,夜间一名,轮流执勤,齐王府占地甚广,绕着齐王府转上一周,那也是要小半天的功夫,都司心情好的时候,便会转上一两圈,视察看守工作,否则便会派自己手下的卫校巡视一周。
谁也不知道卫校何时会过来检查,守卫在王府四周的兵士,只能将自己执勤的时间撑下去,最近武京卫进行了一番整顿工作,纪律也开始严格起来,京城各署也都进行了不小的调动,只是这种人事变动,到没有波及到西门署。
侧门这一条长街,就是归属西门署负责,不但是要盯住侧门,而且整条长街都要看住,只要发现一丝可疑的状况,就会立刻示警,便会有人过来增援。
时当深夜,天寒地冻,虽然点了几支火把,但是整条街还是十分的昏暗。
王甫微躬着身子,跟在一名卫校身后,顺着长街来到了侧门,西门署看到那名身着卫校甲胄的武京卫,知道是卫校过来巡查,立时挺直了身板,目不斜视。
天寒地冻,卫校大人不但甲胄在身,而且批了一件大氅,将自己包裹的很严实,黑铁战盔亦是将卫校大人的脑袋包裹在其中。
看到卫校过来,守在门前的三名西门署兵士立刻单膝跪下,王甫已经上前来,挥手道:“你们几个往两边巷子里看一看,刚才过来的时候,卫校大人瞧见了影子,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擅闯这边,你们不要惊动别人,过去找一找。”
若是平日,几人少不得和王甫打趣一番,虽然王甫是西门署的署头,但是手下的兵士倒也不如何畏惧,不过现在有卫校在这里,不敢多言,虽说卫校只是比署头高一级,上面还有都司、总旗,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三人离开之后,那卫校左右看了看,最近的武京卫兵士也都有一段距离,而且如同青松般挺直而立,目不斜视。
“王署头,我现在就进去。”卫校压低声音,“这里暂时就交给你。”
王甫目光闪烁,眼眸子里满是紧张忐忑之色,亦是轻声道:“你可要快一些,真的卫校不知道何时会过来,千万不要被他发现破绽。”
那卫校点点头,忽然间贴到墙边,左右看了看,一只手探出,手中握着铁钩子,勾在墙壁上,然后身体如同蝙蝠般腾起,眨眼之间,已经翻上了齐王府高高的墙头,随即飘进了院中。
王甫手握刀柄,神情紧张,嘴中喃喃自语:“阿弥陀佛,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那卫校翻进了王府之内,四下里瞧了瞧,王府的下人都已经离开,府内一片死寂,卫校从怀中摸出一只丝帛,打开了细细看了看,这才抬头,将丝帛收入怀中,几个起落间,已经隐没在王府的黑暗之中。
齐王坐在椅子上,沮丧无力,双腿放在木桶之中,木桶里的水热气腾腾,凌霜在旁柔声问道:“王爷,水烫不烫?”
齐王摇摇头,道:“正合适,凌霜,这里面放了药材?”
凌霜道:“放了艾草,可以活血。”
“已经很晚了,你先去歇着吧。”齐王见凌霜俏脸有些苍白,勉强笑道:“我多泡一会儿。”
凌霜道:“不急,我在这里等着,泡好之后,我帮您收拾一下。”
齐王轻叹一声,犹豫了一下,终于问道:“凌霜,我还是想问你,你为何不愿意走?是……因为同情我吗?”
凌霜怔了一下,低下头,幽幽道:“王爷,我若走了,你身边还能有谁伺候?而且这种时候,凌霜留在王爷身边,王爷不会太孤单。”
“凌霜,你……你真好。”齐王凝视着等下的凌霜,这些时日,凌霜明显又消瘦了一下,齐王心里很清楚,这姑娘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是心里比谁都清楚,王府发生的一切,凌霜都是瞧在眼里,她不多言,并不代表她不担心。
凌霜听齐王这样说,脸颊微起红晕。
她当然知道齐王的心意,如果说在入宫之前她还不能完全确定齐王的心思,但是齐王花了大力气将她弄进宫中,凌霜便已经明白了齐王的心意。
她不知道齐王为何会对自己如此垂青,但是她也知道,男女的感情,有时候真的不需要什么理由。
堂堂帝国的皇子,看上自己这位出身风尘的姑娘,按理来说,那是十辈子修来的福气,可是自从入宫的第一天开始,凌霜就并无任何兴奋之心,反倒是一直以来,感觉颇有些压抑。
凭心而论,她并不讨厌齐王,虽然在她看来,齐王有时候太过年少轻狂,缺乏沉稳,甚至有时候会怯懦,但是齐王骨子里率真,善良,齐王的缺点,很多人都存在,但是他身为皇家贵胄,身上的优点,却是难能可贵。
而且凌霜不得不承认,自己能够脱离风尘,确实是齐王救了自己。
她心中对齐王存有感激,可是感激之心,却不等如男女之情,夜深人静之时,她不是没有想过一些心事,却总觉得自己竟似乎是将这位王爷当成了弟弟看待,虽然这话她是绝不可能对齐王说明。
就好像这次齐王身处困境,凌霜心中只觉得就像是自己的家人遇到了危难,自己当然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
她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每当想到以后,便是心乱如麻。
她心中所想,齐王自然不知,只是灯火之下,看到凌霜那娟秀模样,禁不住心中又是怦然而动。
便在此时,忽听得门外传来敲门声,敲门之声不大,齐王微皱眉头,王府现在除了自己和凌霜,只剩下了卢浩生和马仲衡,如此深夜,过来敲门的,自然只能是其中之一。
不过这么晚过来找寻自己,想必是有什么急事,凌霜瞧了齐王一眼,见齐王点头,这才出了内室,过去开门。
很快,听到屋门被打开的声音,随即听到凌霜“啊”的轻叫了一声,声音充满惊恐,齐王听到声音,知道出了事情,顾不得双脚还泡在水中,赤着脚起来,顺手就将放在自己旁边的长剑握在手中,转身冲出内室。
外堂点着灯,齐王却是瞧见,凌霜捂着嘴,站在一旁,一名身着甲胄披着大氅的武士正背对自己,关上屋门。
齐王吃了一惊,却是快步冲过去,将凌霜拉到自己身后,长剑前指,对准了来人。
那人关上门,转过身来,齐王瞧见那人身上装束,一眼就辨识出是武京卫,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他当然清楚,武京卫如今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在王府四周看守的,就是武京卫的人。
如此深更半夜,一名武京卫鬼鬼祟祟闯进自己的寝室,而且腰间还陪着一把刀,毫无疑问,来者自然是不善。
他脑中一瞬间就想到,难道是太子已经等不及,这三更半夜,派了人过来要取自己的性命?
念及至此,心下又是愤怒又是紧张,太子既然派人过来,此人武功自然非同小可,自己的武功绝对及不上,事到如今,他倒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好结果,可是如果因此连累凌霜也遇害,那是万万不能接受,只是瞬间,心里就打定主意,自己说什么也要与对方拼上一拼,争取时间让凌霜先逃出去。
虽然整个京城都在太子的控制之下,如果太子真想连凌霜也一起解决,凌霜便是逃出这间屋子也逃不出王府,就算逃出王府也逃不出京城,可是此时此刻,齐王也顾不得想那么多,至少不能让凌霜在自己的眼前被对方所害。
那人一身武京卫卫校装束,转过身来时,看到齐王赤着双脚,手握长剑将凌霜护在身后,皱了一下眉头,却还是上前两步,齐王一手握剑,一手横档着,对方前进,他禁不住后退两步,冷声道:“你……你想杀……想杀本王?你……你过来试试……试试看……!”
连他自己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发颤,他努力想控制自己的紧张和恐惧,可是握剑的手却已经微微颤抖。
卫校并不再向前进,单膝跪下,低着头,恭敬道:“参见王爷!”
“不用装模作样。”齐王咬牙切齿,“是太子派你来的?”
卫校抬起头,摇了摇头,伸出一只手来,摊开手掌,手心之中,豁然一物,齐王身体微微前倾,不知道这人搞什么鬼,看到那人手中之物,神色大变,失声道:“是……血玉扳指?”
“王爷,在下仇如血,奉楚欢楚总督之令,进京面见王爷。”卫校凝视齐王,“王爷吩咐,一切听从王爷调遣,这血玉扳指,是楚督令在下带来,可证明在下是楚督的人。”
“呛!”
齐王手中长剑落在地上,他整个人就如同虚脱一般,上前两步,一把抓过血玉扳指,见到这枚血玉扳指确实是自己与楚欢联系的信物,是自己令孙德胜带往西北去见楚欢的信物,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