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乾清宫为之一震,众人纷纷跪下,低着头心情惶恐。 直郡王笔直地跪着,压抑着眼底的疯狂,今日弄不掉太子那也要砍掉太子的臂膀。 “退下。”康熙瞥了直郡王一眼,道。 “是。”他躬身退出乾清宫,心里却止不住的遗憾,如果可以,他希望能亲眼看到太子收到圣旨的情形,一定非常精彩。 “太子怎么样?” 角落的梁九功显出了身形,恭敬道: “回皇上,太子爷一直在毓庆宫。” 康熙抬了抬眉头,“没有召见旁人?” “未曾。” 话音落下,梁九功又退后了两步,退回了阴影里。 太子居然没有召见旁人?没有为索额图奔走? 康熙皱了皱眉,喜怒不形于色,便是梁九功这会也琢磨不清他的心意,太子这一步走得对还是不对? “传朕旨意,着太子、八贝勒前往宗人府审查索额图一案。” “嗻。” 这一道旨意下来,太子一时间都愣神,心里忍不住对康熙的旨意加以揣摩,他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 这一定是汗阿玛对他不满了,这是在敲打他呢。 现在是索额图,那下一个呢? 整个五月,空气都是凝重的,便是胤?这些日子都带着小心,诺敏更是约束着府上众人,除了必要的采买不再出门。 没人知道,会不会突然被索额图牵连。 亦或者是被人陷害,一时间是人人自危,尤其是之前跟索额图相交甚好的官员,更是提心吊胆。 最开心的当属直郡王等人,明珠更是在府上一醉方休, 他和索额图斗了这么多年,总算能将他干倒了。 诺敏带着弘昭在院子里乘凉,说是乘凉,这小子一刻也不肯歇。 又换上了夏装,格外的轻便,他的动作都更加矫健,手脚非常快,一不留神就捡了东西往嘴里塞,奶嬷嬷抓都抓不住。 “奴才的小阿哥呦,这可不能吃啊。” 哪怕奶嬷嬷紧盯着,弘昭还是得了机会就捡了树叶子往嘴里送,还不能抢,一抢就哭,奶嬷嬷头一次觉得以前还不会捣乱的小阿哥格外的可爱。 弘昭玩得正欢,一回头就见自家阿玛出现在院子里。 他咧开了嘴,从地上爬起来,连手上的泥巴都没来得及拍,就朝着胤?扑了过去。 “阿玛。” “诶。” 胤?笑着将弘昭抱了起来,还将他抛得高高的,逗得哄着咯咯直笑。 “阿玛高高。” 连抛好几次后,胤?将他抱在怀里,这小子又沉了。 “阿玛吃。” 胤?没注意弘昭喂的是什么,笑呵呵张嘴,等吃到嘴里才发现不对,连忙吐出来。 一瞧,竟是一片树叶子。 再看弘昭,一双小手灰扑扑的,显然刚才在地上抓过。 胤?的脸色黑了黑,再看弘昭,正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似乎在疑惑为什么阿玛要吐出来。 他泄了气,跟一个才一岁半都不到的孩子计较些什么?讲道理又讲不通。 诺敏上前在弘昭的小屁股上拍了两下,虎着脸道:“就知道欺负你阿玛,跟其木格玩去。” 胤?这才将弘昭交给其木格牵着,他拿着帕子擦了擦嘴。 “事情怎么样了?” 他四下看了一眼,“索额图宁肯饿死,也不承认此事和太子有关,汗阿玛下了旨,处死了索额图的两个儿子。” 诺敏思绪转得很快,立即追问道:“那之前与你惊马有关的格尔芬也死了?” 胤?点了点头,她心里闪过一丝快意,快两年了,总算是死了。 他见诺敏还想说什么,忙将手放在她的嘴边,轻轻摇头。 “关于太子的事别问,九哥说汗阿玛虽恼怒索额图,但对太子始终是宽容的。” 她白了胤?一眼,“没事我问他干嘛,闲得慌,我是想问今年咱们什么时候去庄子上住?” 自以为摸到了福晋脉搏的胤?,尴尬了一下,随后道: “可能得等这件事了,汗阿玛巡幸塞外才行,或者你先带着孩子去庄子上小住,爷下了衙门过来陪你?” “那还是算了吧。” 至于胤?陪她的话,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便转身回了正院。 如果只是自己带着孩子去的话,怪没意思的,还不如在京城呢,还能去四贝勒府上串门。 “咔嚓”一声,胤?仿佛听见了什么碎掉的声音,再一听,原来是他的心啊。 呜呜呜呜,他被福晋嫌弃了。 毓庆宫里,太子独自一人在书房,酒水送了进来,他却不敢将自己喝醉。 他怕,怕这个时候汗阿玛突然召见,若是一身酒味,汗阿玛又该如何想他。 “胤禔!胤禩!” 太子念到这两个名字的时候,咬牙切齿,他忘不了索额图看他的眼神。 索额图将自己从所有的事情里撕开,他的所作所为同自己没有关系,这让他的心落了地。 只是如今格尔芬等人被处死,幕僚们散的散,叛的叛,自己的臂膀算是断了一大半。 至于剩下的臂膀,他实在是没办法给予完全的信任。 要知道,除了索额图,其他的人,几乎都是汗阿玛给的。 太子现在是看谁都充满了怀疑,这人的主子到底是自己还是汗阿玛。 不等六月,索额图因绝食饿死在狱中。 消息传来,明珠和直郡王等人眼底满是得意,明珠高兴得多饮了几杯酒,这斗了半辈子,他总算是赢了。 佟国维、阿灵阿神色如常,官场如战场,生死只在一瞬之间。 不少的臣子心中还是唏嘘不已,这才多长时间,从高高在上的索相,就变成了宗人府的囚徒,更是以这种死法死在了狱中。 而康熙却是恼怒异常,更是在朝堂上将索额图所有的功绩全部抹去,直言“索额图乃本朝第一罪人。” 底下的太子听得心里发颤,深深地低着头,不想让康熙瞧出变化来。 只袖子底下的手发紧,攥得太用力,至于皮色发白。 汗阿玛话里话外都在怪索额图挑衅皇权,他看着自己身上淡黄色的朝服,形制几乎与龙袍无差。 索额图被厌弃了,那穿着太子朝服的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