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个,那幼梨可就不困了。 她立刻精神起来,正襟危坐地认真念《道德经》:“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呃……” 卡壳了,那俩字不太认识呀! 世子却闭着眼睛将她断的地方接下去,“其犹橐龠(tuó 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同时还给幼梨解释其中的意思。 幼梨认真听讲。 世子的声音真好听,清越轻咏,似鸣琴弦,幽然入耳,她爱听。 也不知过了几时,幼梨都念困了,她看床上的世子没动静,就轻轻唤了两声,见没回音,她立刻收书,快速把屋内多余的灯盏吹灭,只留两盏。 世子睡觉,不喜欢屋内太黑。 幼梨往旁边榻上一躺,秒睡。 她睡得很好,但这一晚,绿柳可睡不好。 她躺在庑房的大通铺,其他婢女都睡去了,只有她屁股开花躺在角落,痛得呻-吟几声,就会招来身边室友的不满。 大家都知道绿柳的事情,先是被世子爷嫌弃,像蹴鞠一样被踢去二姑娘院里,可人家二姑娘也嫌弃她张狂,最后才被安排来了杂院。 基于这样的情况,绿柳自然得不到别人的尊重,而来了杂院干活,也谈不上什么尊不尊重。 这里的下人,本来就活计繁重,一天下来干得一肚子的火气,对人哪里有好脾气,所以绿柳现在是遭受了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穿越前,她何尝吃过生活的苦啊? 从小也算是生活在小康之家,衣食无忧,后来遇上了直播的风口,立假名媛人设,直播带货,赚钱轻轻松松,她太自信,太耀眼了,追她的有钱人不要太多…… 可是现在,来了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现实狠狠给她上了一课。 原来哪怕是现代人,在这个时代,也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这个尊卑等级如此分明的朝代,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她开始重新审视现实。 并暗暗告诉自己,她不会认输的。 她一定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不管用尽什么手段。 翌日清早,幼梨睡饱后,早早醒来,快速梳洗穿衣,然后静候世子爷起床更衣。 如果世子爷睡过头,作为贴身婢女也要负责唤醒服务。 一般这个情况是比较少的。 世子一向克己复礼,自律勤奋,每日都准时去尚书府家塾上课。 礼部尚书府上,重金请来了鲁地儒学大家,吸引了不少高门学子去听课,世子自然也不例外,除非真的有事,否则每日都会风雨无阻去上课。 世子醒了,幼梨便领着婆子将水端进来,伺候世子梳洗,再给世子穿衣服,上到穿衣袴,下到穿鞋子,幼梨都伺候得十分精细。 虽然幼梨在世子眼里,有时候简直是憨憨一个,但在伺候方面,她又是极心细的。 然后就是用早膳。 世子一贯秉承食不言寝不语,但这会儿将目光转向幼梨,开口道:“今日你要写十张大字,再临摹字帖一篇,回来我要检查。” 幼梨垂首恭顺道:“是。” 世子去上课了。 幼梨也准备回房写功课。 就这样平静过了几日,有一天,幼梨从顾婉月身边的丫鬟宝翠那里听说,绿柳成了大公子的通房。 宝翠是趁着顾婉月午休,过来跟幼梨讨教女红的事情,顺便提了这事儿。 继室侯夫人有一儿一女,按照序齿,大公子顾玉风是大公子,世子行二。 之所以世子晚出生于大公子,是因为世子上面原先有个大姐姐,只是十岁的时候病逝了。 “这是怎么回事呀?”幼梨不明白。 这绿柳不是被安排去了杂院干活了吗,怎么就和大公子扯上关系了? 夫人能同意吗? 宝翠说:“听说那晚大公子喝醉酒回府,也是小厮没有伺候好,让大公子一个不小心跌入了池塘中差点淹死,捞上来的时候人都没动静了,底下小厮们都慌了神,是绿柳突然出现,对大公子做了施救,大公子这才活了过来……” 幼梨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宝翠继续说:“是以,大公子第二日便召见了绿柳,瞧见绿柳模样便收为了通房,听说夫人感念绿柳昨晚的出手相救,便也默许了通房之事……” 比起世子的清冷孤傲,大公子可是风流随性得很。 宝翠提醒幼梨,“如今绿柳一朝得势,不知心中是否对你有怨,以后见着了,还是避着一些,免得生事……” 幼梨点头,“多谢你提醒。” 宝翠却说:“咱们同时入的府,在这府里无依无靠,若我们都不能守望相助,还望谁能助我们呢?” 幼梨心中一时感慨良多。 宝翠的父母是世子的生母当初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不过后来她父亲没了,只有一母,她母亲又改嫁给另外一个管事,给宝翠安排进府伺候后就不再管了。 不过宝翠每逢得了假,也会出府去看看母亲和继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