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须臾的房里,敲门声骤然响起。 二人对视了一眼,花楹上前开门。 一看,愣了愣,转而回头对颜衿说:“姑娘,是郭太医。” 颜衿藏剑的手一顿。 好端端的,小老头怎么又来她院子? 郭太医捋了把花白的胡子,语气担忧道:“你说说你这个瓜娃子,怎么就不惜命呢?刚给你治好,又折腾成什么样了?” 才刚对上视线,喉咙一噎。 面前女子虽然神情冷清,但面色却不差,丝毫不像高热惊厥的模样。 他放下医箱,唤道:“赶紧过来把脉。” 颜衿顿了顿,走过去:“郭太医怎么突然来这里?” “还不是徐家那个臭小子。他说你高热不退,吓得我立马就过来了。” 徐小满? 颜衿似是没料到还有这一幕,转头看向花楹:“替我同徐大哥道声谢。” “你这没发烧啊?能吃能喝能蹦跶的……” 话落不过一会,郭太医把脉的手滞了滞,面色一沉:“中了毒,而且余毒未清。万幸的是,毒性不深。” 他叹了一声,又继续道:“上回明明受过重伤,硬说是肺痨,老夫好不容易才给你瞒下来。” “说说看,这次装高热不退又是怎么回事?” 颜衿神色一滞,缩了缩手指。 这几日肖辞都在院子里走动。 他不像徐小满那般好糊弄,若是早见晚见之下,尤其还是后日的关键日子,定然会被看出些什么。 无奈,只能提前演一出戏。 可是徐小满怎会突然将郭太医请上门? 但她没把原因说出来,话锋一转:“郭太医,辛苦你又跑一趟了。” “甭提这些,老夫不爱听。”郭太医取来金针,准备刺穴放血的时候,眸光闪过一抹狐疑。 “已经有大夫上过门?” 颜衿目光跟着落在指腹,淡定解释:“没有,是我自己下的手。” “这是胡闹!”郭太医被吓得胡子颤了颤,“万一扎错穴位,你这手就废了!” 想着想着,不由想到自己同样是十六岁的孙女。 金尊玉贵养在闺中,不用为果腹而发愁,不用为生计而奔波。 平日里哪怕生一场小病,总有一大家子围着嘘寒问暖,又是端茶又是擦汗,照顾得无微不至。 可面前少女,除了跟随的丫鬟,身旁似乎连一个关心的人都没有。 他不免好奇,说了几句题外话:“上回受了重伤,怎么不和家里人说?” “这次也是……” 郭太医缓了缓,下针的动作更轻了。 他盯着指腹渗出的血,语重心长地嘱咐:“依老夫看,亲人之间哪有隔夜仇。” “遇到这种事,别再一个人藏着掖着,该说还得说。” 院子幽静,惟有风声细碎。 月华默默抚上少女疏淡的眉眼。 她唇瓣嗫嚅。 良久,才浅浅应了一声。 “好。” 施针完毕,郭太医没多加停留。 整理好医箱,同一旁的花楹说:“明日记得按药方煎药,喝上三天,便能痊愈。” 花楹瞧了眼药方,眸光一滞。 这张方子和之前元宝送来的清毒药一模一样。 她忽然想起灶房内还未煎完的药包,以及徐小满送来的,堆成小山似的各种昂贵药材,缓缓点头。 郭太医并没看出二人异样,背上医箱离开。 夜风有些燥热。 檐下灯影憧憧。 有人影从长廊处拐出,水蓝色长袍衬出别致的风流。 青年似是路过,却在迎面擦过的一瞬,忽而伸手拦住了郭太医的去路。 “她怎么样?” 郭太医神情为之一震,落在耳边的声音清寒,却不胜雪。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去,便见灯下立了一位容貌俊秀的青年。 烛火打在他英挺的眉眼上,熠熠生辉。 “肖指挥使?” 郭太医几乎脱口而出,又抬头瞅了眼天色,很是困惑。 能在这个时辰,这个地方碰到肖辞,震惊程度完全不亚于在红袖招撞见徐小满。 许是见郭太医一脸疑惑,肖辞又开口:“她退烧了吗?” 想了想,补了句:“我替徐小满问的。” 郭太医愣了会,拍了拍医箱:“只是一些小毛病,人没事。” 青年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正想侧身让开,就听面前人说:“不过她的亲人都不在盛京吗?” 肖辞晃了晃神。 脑海一闪而过徐小满记录的供词,沉吟好一会,最后还是没接这个话头。 偏偏对方浑然不觉,继续道:“一个小身板,受了这么重的伤,当初也不知道怎么扛过来的。” “哪怕心是铁做的,亲人也该来看看不是。” “重伤?”肖辞心头如同被五雷轰炸,眸色如坠冰窟。 他盯着郭太医,一字一句问:“什么时候的事?” 郭太医被青年一瞬而来的凌厉吓得面色一白。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却在对方强势的眼神压迫下,全数抖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