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衿咬了咬唇,抬脚跟上,只是步子有些不太自然。 她看着面前冷冰冰的背影,连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瞎掰,直接又果断地问:“大人为何突然出现在这里?” “恰巧路过。” “那还挺……”颜衿话还没说完,便被肖辞打断了。 “刚刚想取你性命的人,是董文旭的手下。” 颜衿心头忽然一颤。 似是没料到对方会毫不避讳地与她谈论这些。 沉吟片刻,试探道:“我听说因为董嘉柔一案,大人和他结下了梁子。” “今夜大人明知对方是他手下,还出手救我,若是被他知道了,怕是会有性命之忧。” “不是。”肖辞否认。 颜衿脚步滞了滞。 什么不是? 忽而有什么东西从心头掠过,攥着青玉簪的手缓缓收紧。 肖辞的意思是指他和董文旭没有梁子? 颜衿抬头看向他,似水般潋滟的眸子顷刻间暗含讥诮:“果然市井传言不可信。” “像大人这般身居高位之人,怎么会随意与人结怨?” “这么想来,董嘉柔早就被放出来了。” “也对,她是大人的未婚妻,又怎么会有事。” 此话就差把“官官相护,逢场作戏”八个耻辱大字钉死在他身上。 但肖辞似乎一点也没介意。 神情淡淡的:“听上去,你对我积怨颇深?” 颜衿蓦然收回目光,步子有些不稳:“大人多思。” 话语刚落,便听到身前人低笑了一声。 他说:“不是因为董嘉柔一案。我与董文旭早在五年前就互相不对付了。” “未婚妻一事,全是荣国公为了自己利益,搭上了董文旭,二人自导自演的一出戏,我从来就没有承认。” 颜衿一时没想起荣国公到底是谁,过了好一会,才后知后觉。 荣国公,是肖辞的父亲。 “这么说,是我误会大人了。”颜衿凝神问,“难不成大人要对付董大人?” 肖辞不置可否。 小声提醒:“我知道因为董嘉柔一案,你与董文旭结了仇。” “但他背后还有人,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近日小心些,没什么事就别露脸了。” “是谁?”颜衿下意识问。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肖辞状似不经意地问,“对了,你可有兄长?” 颜衿眸色晃过一丝讶然。 静了静,语气不变:“大人不是看过我证词吗?我不过孤女一个,怎么会有兄长?” “颜倾,苏杭人士,双亲早亡,身患重疾,远赴盛京就医,确实没有兄长。” “荆妍,余姚人士。荆家世代经商,以绸缎庄、药材铺发家,也没有兄长。” 说着说着,肖辞忽然停下了脚步。 转身掏出怀里的粉白珠花,往前递去:“眼熟吗?” 他盯着颜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在想是该叫你颜倾?” “还是叫你荆妍?” “亦或者表弟?” 刹那间,周遭空气冷了一瞬。 肖辞的语气和平常并无区别,甚至也没出手,以至于颜衿不太能分辨出对方是何意图。 她仰头,便对上肖辞深邃漆黑,宛如黑琉璃的双眼。 心底渐渐发怵,伸手接下珠花:“瞒不过大人,颜倾是我本名。” 言外之意,荆妍是伪造的。 肖辞默了默,淡声问:“你和赵郁珏什么关系?” “我和他一点关系都没。” 肖辞有些意外,直直看向她。 却见她神情不似作伪,但语气明显低沉了许多。 “他想纳我做第九房小妾,趁我不注意给我下药。” “当时董大人的手下正在搜捕我,我别无他法,利用了他脱身,顺便砸了他一顿。” 肖辞想了想,确实是有那么一回事。 砸得还挺狠的。 “那章春回?” “不认识,但他骗我治病钱,还想用我换赏金,我就给了他一点教训。” 肖辞点头:“既是如此,为何突然又去赵氏布庄?” 颜衿压住自己想要摸鼻子的冲动,声音有些可怜:“没钱了。” “想用赵郁珏给的玉佩换钱,但周大人拿刀吓我,我不得已才谎称是大人表弟。” 肖辞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稍微柔和了一些:“你今晚去过诏狱?” “诏狱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敢去?”颜衿做作地绞了几下手。 “我不是一直在船上等着大人吗?大人倒好,大半个时辰也没出现。” 这语气听着有几分像是女子对心上人的抱怨,还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肖辞垂眸,恰好对上颜衿看过来的目光。 那双如剪水般的秋瞳眨了又眨,就像在看心上人一样,满眼是他又满含爱意。 他面色有一瞬的赧然:“你我同时出现在船上不太好,会有损你清誉。” 刚说完,匆匆背过身,抬脚往前走去。 颜衿“哦”了一声。 低下头,重重松了一大口气。 圆月离了乌云,大片大片的月华如流苏般垂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