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辞低头。 翻涌的烛火洒落片片暖芒,将年轻人俊秀的眉眼染上几分温情,然而眸底却连一丝笑意都无。 他摊开手,一言不发地紧盯着手中的银钗,目光有些复杂。 一瞬间,毫无头绪的、莫名其妙的、甚至奇奇怪怪的事情,全都归拢到一起。 街上偶遇掉珠花的少年,正是利用徐小满随口一提的醉仙居来骗取赵玉燕银钱的白衣公子。 只为邀他游船而收买醉仙居伙计,拖住他行程的是位不知名姓的姑娘。 方才与他交手之人,也是摸清了他不可能出现在诏狱的时间,假扮锦衣卫混了进去。 不仅杀了雷大武,还伤了周挺,使的武器还是寻常女子所用的发簪。 肖辞从不信这样的巧合,这三者之间必定有着某种联系。 知道他行程的人,少之又少。 能巧妙利用这一点,可见此人心思缜密,布局巧妙。 轻而易举就将一群人全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到这里,肖辞心中生出一丝异样。 手中的发簪真的只是普通发簪吗? 不过短短一瞬,另一只手下意识覆了上去。 对着簪身来回摩挲了好几次,忽而一个停顿,巧劲一拔。 一把沾满血迹的短剑惊现眼前。 剑尖打磨得又细又长,仿佛只要稍微用力,就能轻易剜透骨肉。 “这支不起眼的银钗居然是个暗器!”元宝惊愕地一拍手掌,“卑职突然想到雷大武很有可能中了毒,他的唇色暗得发黑。” “卑职当时就觉得奇怪,像雷大武这样的高手,普通狱卒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 “大人,他肯定是用这个暗器杀的雷大武!” 肖辞一听,眉眼镀上了一层寒霜。 果然如他所料。 此发簪并不是普通发簪,而是一柄专为杀人而打造的暗器。 不仅设计得十分精妙,而且剑身还淬了剧毒。 这样的剑只要稍微一碰,堪比真正的见血封喉。 暗器其实并不罕见,但做成女子首饰,而且还淬毒的,可谓是少之又少。 正当肖辞沉思的时候,身侧元宝的声音传来:“不过大人,他为何要杀雷大武?他们俩不是一伙的吗?” 显然,肖辞也在想这个问题。 或许换一个思路会有意外收获。 假如那人根本就不是董文旭的人,是为了救谢霖而来。 只是好巧不巧碰上了雷大武,在逃的过程又遇到了锦衣卫。 走投无路之人,只能破釜沉舟。 这样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 追根溯源,桩桩件件似乎都与那位白衣公子有关。 “真够狡诈的。”肖辞面色突然沉了下来,烛焰晃动间将人的影子拉得十分悠长。 他低声问:“那位白衣公子最后出现的地点是何处?” “柳安巷。”元宝诧异,“大人是怀疑夜闯诏狱之人与他有关?” “不是怀疑,此事定然和他脱不开干系。”肖辞沉吟片刻,摆手吩咐留守的几个锦衣卫。 “立刻带上人马,翻遍柳安巷,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遇上可疑人等,就地逮捕。” 就在肖辞一声令下,剩下的数名锦衣卫皆拔腿动身。 就在他们前脚刚离开,肖辞就道:“今夜一事,也不全是糟心。” “起码将董文旭在诏狱布下的眼线连根拔起了。” 肖辞看向元宝,吩咐:“寻个由头将这群吃里扒外的处置了。” 元宝后知后觉地点头:“那周大人呢?需要动?” “他背靠董文旭,还有赵玉燕的银钱疏通关系,现在动他,无非只是小打小闹。”肖辞说。 “况且他手已废,根本翻不出什么大水花。留着他对付董文旭,比杀了他更有用。” 元宝会意。 又想起了什么,连忙问:“那谢霖呢?他可是大人对付董文旭的一颗棋子,难道就这样让他逃了?可要卑职派人去搜捕?” 肖辞默了默。 螳螂一心想要捕蝉,又怎么会留意黄雀正在身后。 要么不做,要做就做黄雀,一网打尽。 短暂的沉默后,他开口提醒:“别动用锦衣卫,直接用府上人手。” “有人比我更想找到他。待那人出手,我们再伺机而动。” 话音刚落,肖辞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事情,抬头看向远处如剪影一般的枝桠。 若有所思地问:“现在什么时辰?” “已是戌时五刻。” “戌时……”肖辞低吟了一声,将手中短剑插回鞘中,收了起来。 “还来得及。” 元宝不解:“什么来得及?” 肖辞侧头看向他。 漫不经心地勾起嘴角,然而笑中却无半点旖旎。 他冷着脸说:“去一趟牡丹江,会一会那位对我一见倾心的姑娘。” 元宝惊得目瞪口呆,满脸堆满疑惑,像是听到什么胡言乱语的样子。 对肖辞一见倾心的姑娘多如牛毛,从来没有一人被他这般记在心上。 他也跟着抬头看了看黑不溜秋的天色。 难不成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人,卑职的耳朵没问题吧?” 肖辞笑了笑:“有没有问题,去看看就知道了。” 要是那位姑娘没出现,那一切都说得通了。 他们几人就是一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