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将后头难缠的跟屁虫甩掉,颜衿沿着林间小道走,沿途是各色的树木。 枝叶繁茂,新绿成荫,有的她也叫不出名字。 偶尔还有几株绽开花儿,清风荡漾,细小的花瓣慢悠悠地飘旋于地。 有些落在她的发髻,点缀了一池墨色。 出了林荫路,豁然开朗,复行数里路,入目是成片林立的商铺。 有成衣铺子、凉果铺子、脂粉铺子、酒楼、茶肆……数不胜数。 颜衿一间接一间地打量。 看着看着,忽而目光凝滞,翻身下马。 瞅了瞅自己身上的衣裳,又掏出包袱里缀满红绿宝石的匕首。 低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计从心来。 此时若是有人从她面前经过,定能发现她嘴角一闪而过的狠意。 颜衿拾掇了一下包袱,往经营生肉的铺子跑去。 交代好事情后付了一锭银子给东家,又寻了个成衣铺子将衣裳换下。 随后牵着马,小步小步地瘸着腿往某个铺子走去。 这个铺子在一众林立的铺子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不仅位置极佳,而且铺面很大,似乎是重新翻修过。 上头挂着一个黑漆牌匾,工工整整地写了四个大字:杏林医馆。 她清楚地记得,杏林医馆正是五年前治疗宫里贵人疱疹的章春回开的医馆。 回想一路走来只看到这一间医馆,又听到百姓的怨声载道,或许此医馆徒有虚名。 她正烦恼着如何从董嘉柔一案中全身而退,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 既然命运使然,那就休怪她借刀杀人。 她一边打量一边往里走去,脚堪堪踏过门槛,斜侧里转出个身着锦衣蓝袍的中年男子,挡住了她的去路。 此人长得矮瘦,生得贼眉鼠眼,腰间坠着一枚通透的玉佩,行动间砰砰作响。 他正是杏林医馆的东家,又是坐堂大夫章春回。 他走到崭新的长桌前,手背重重扣响桌面。 似乎并未留意面前之人有没有听到,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近日气候多变,患风寒的人越来越多,像麻黄、桂枝、桑叶、菊花、半夏之类需求量大的药材得按往年一样,将价钱抬高了出售。” 毕竟方圆几十里就只有他这一间医馆,还是名声大振的医馆。 铺子里的药材根本不愁没人买。 哪怕他将价格翻上好几倍,依旧有一堆人傻钱多又好面子的达官显贵光顾。 这番话刚落地,颜衿微微蹙眉。 视线径直越过面前碍眼的中年男子,看向后头一排整齐的木柜子。 每个木柜子旁边都挂着牌子,上头注明了各种药材名。 大多数是一些贫贱百姓消费不起,昂贵又没什么特别效果的药材。 药柜前,有一个穿着灰衣的年轻小伙子正一手拉开药屉,一手托着油纸,熟练地抓着药。 陡然间被声响一吓,险些将抓好的药洒落在地。 他手忙脚乱地将药柜子推上,面上堆起了一个十分慎重的笑容。 认真地点头:“章大夫放心,我都记在心里的。” 章春回闻言,扫了一眼旁边堆成小山似的药包。 清了清嗓子,提醒了几句。 “对了,切记不能赊药。” “遇到那种看起来没什么钱的,甭管他的死活,直接赶走就是。” 他凑近,神情严肃地竖起了食指,一字一句警告道:“否则,扣你工钱!” 年轻伙计被吓得立刻放下药包,连连点头,一丝异议也不敢有。 章春回满意一笑。 正要转身出门,横空迎上来了一个人。 只见那人拍了拍胸口,微微喘着气问:“大夫,这里可有治疱疹的药?” 治疱疹? 这是一单大生意! 他定要狠狠宰一笔。 思及此,迫不及待地将对方从上到下打量了好几遍。 来者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 穿了一身窄袖束腰黑衣,面料也不是上乘的锦衣绸缎,只是普通布帛。 不值钱。 梳了一个寻常姑娘的发髻,其上簪着几朵朴素的珠花。 不值钱。 背上挽着的包袱又扁又破旧。 一看就是个穷光蛋。 他嫌弃地收回目光,兴致了无,随口敷衍了一句。 “有是有,但价格不是姑娘能消费得起的。” “这样啊……”颜衿低垂着脑袋,作出一副十分为难的表情。 偷偷瞅了好几眼门外后,才转而看向面前人。 “我听说章大夫是盛京专治疱疹的名医,就连宫里太医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也能治好。” 她将手背往他面前递去,露出了其上大小不一的疱疹。 那是她方才趁换衣裳的间隙,往手上涂了一些能引起瘙痒脓包的药膏。 若不仔细看,当真发现不了这是假病症。 见面前人连看也不屑于看一眼,颜衿松了一口气。 慢悠悠地收回手,继续往下说:“我这疱疹是老毛病了,看了许多大夫,用了许多药也不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