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日上三竿,尘埃落定。 “哥,董大人来了!”徐小满神色惊慌地跑过来,咋咋呼呼地喊,“他正在诏狱门前等着,要不要我去打发?” “不必!”肖辞神色坦然,抬脚往门口走去,“来得正是时候。” 站在不远处的周挺早就因处处被肖辞压一头,心生怨怼之气。 再加上方才受了一口无法发泄的恶气,眼下看肖辞是愈加不顺眼。 想了想,偷偷摸摸地跟了上去。 临近正午,骄阳异常毒辣。 无孔不入的芒刺全数扎到成片的瓦檐上,扎到斑驳的青石板路上…… 几棵高大挺拔的柏树伫立在诏狱门前,将厚重的日光遮挡了大半。 阴影下,穿着藏蓝色锦衣的中年男子双手负在身后,不停地来回踱步,嘴角隐隐挂着怒意。 怒喝着:“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这人就是户部侍郎董文旭。 身后围着一众护卫。 定睛一看,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身强体壮,十足的练家子。 董文旭看到青年走来,蓦然停下了脚步,止住嘴里的喃喃自语。 一双生得浑浊又灰败的眸子似乎瞧见了不可多得的猎物,恶狠狠地紧紧锁住对方。 静了一会,微笑起来。 率先开口:“肖指挥使,我听说柔儿被你抓来了诏狱?” “好歹是一场同僚,戏演得差不多就行了。”他笑着上前拍了拍肖辞的肩膀,“给我一个薄面,将柔儿放了吧!” “放了她?董大人是在开什么玩笑?”肖辞似笑非笑地拂了一下肩膀沾上的污秽,连连退开了好些距离。 将一众无关人等遣散后,忽然抬眸,眼神犀利如刃。 “令千金手上背了人命之事,董大人知道吗?” 董文旭心下一沉,眉眼渐渐变得阴鸷。 他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是没当一回事罢了。 凭他在盛京的地位,难道他女儿杀几个不知死活的贱民还得投鼠忌器? 他这些年不就白混了吗? 想是这样想,但说出口又是另一回事。 他微微眯起眼睛,淡道:“柔儿生性最是善良,平日里常去佛寺念经祈福,连一只蚊子都不敢杀的人怎么会敢杀人呢?” 说着说着,眼睛忽然瞪大,目光直勾勾地射向面前青年。 语气暗含威胁之意:“肖指挥使是不是道听途说,误会了什么?” “误会?”肖辞低声重复了一遍,“董大人看我样子像是在乱说?” 他朝徐小满使了个眼色,伸手接过他递来的供词,当着董文旭的面摊开。 淡道:“令千金杀人一案已经证据确凿,更何况她已签字画押。白纸黑字,罪行累累,董大人还是莫要让我难做。” 话音刚落地,董文旭神情大变。 忍不住往前瞄了几眼,待看到清清楚楚的董嘉柔三字后,脑袋顿时昏胀,差点就晕倒在地。 还真是愚蠢至极的女儿! 这下他还怎么救她! 他一边揉捏着太阳穴,一边低声警告:“肖指挥使还是一如既往地冲动,不顾忌我,也得顾忌太后吧。” 这是威胁! 肖辞不语,只静静地看向他。 平日里来来往往的诏狱门前,此刻却寂静得可怕。 一席话说得躲在角落的周挺冷汗直流,惊魂魄散。 虽说董文旭只是三品的户部侍郎,但他背后的关系令一众官员后怕不已。 就凭他是当今太后的侄子,哪怕在盛京横着走也没人能管得着。 五年前,因为太后破格提拔,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地方官一下子变成了三品大官,重用程度可想而知。 贸贸然为了一众贱民的死活与无关紧要的公道得罪他,实在是飞蛾扑火的行为。 当今的太后虽然不是皇上的生母,但能稳坐后位这么长时间,手段定然不简单。 如果此事将太后惊动了,肖辞肯定没有好下场。 而他也一样…… 想到这里,他咬牙切齿,低声咒骂了一句:“该死的肖辞!” 许是见面前人一点反应也不给他,董文旭又打起了温情牌。 “柔儿可是太后最喜欢的小辈,还曾想将她许配给你……你这般动静,如何对得起她老人家的一片苦心!” “再说了,你父亲与我交情不浅。他曾多次在我面前提起要为你择一门好亲事。” “至于人选,早就定好柔儿了。你不顾忌太后,总得听你父亲的安排吧?” 肖辞依旧无言,嘴角更是一点笑意都无。 此刻的他,眼睛亮得灼人,像在审视犯人一样紧盯着他。 毕竟在官场连摸滚打了十数载时间,董文旭很明白,这番话彻底把肖辞激怒了。 他被看得一下子慌了神。 绞尽脑汁地想了片刻后,重新笑了起来,迎向对方的目光越发瘆人。 “难道你忘了五年前王家一案了吗?当时的你也是这般热血沸腾,就好像初生牛犊不怕虎一样,可是最后呢?又能改变什么?” 他不过是让他放了董嘉柔罢了,他却将他的话当耳旁风,实在是无知又无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