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砚之带人离开后,苏老夫人开始毫不客气使唤起云恬。
捏背捶脚,端水试药,连着一个时辰花样百出,云恬都乖顺做好。
没有半句推搪,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折腾了一会儿,苏老夫人没劲了。
她重咳几声,喘息着歪倒在榻上,重复叨念,“金丹怎么还没来,刘嬷嬷,你遣个人去瞧瞧,云薇回府了没有……”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刘嬷嬷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正打算亲自去问云薇如何应对,就听到云恬咦了一声。
“祖母,花神医的金丹您这么快用完啦?”她坐在檀木圆桌前托腮,“据说,一颗一百两银子呢!”
刘嬷嬷褶皱的脸皮子一抖。
果不其然,苏老夫人猛地睁开眼,声音尖厉,“一百两?”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咳嗽,她惊呼,“姓花的怎么不去抢金库!?”
昨日,她特意让平日里常来的御医闻过了,那金丹,都是些普通的药材调制的。
“那金丹里头,根本不是些什么昂贵药材,凭什么卖这么贵!”
还神医呢,明明是土匪吧?!
云恬笑道,“药材虽不贵,可它治得好病呀,不然怎么能说是独家研制呢?”
苏老夫人一噎,愤然瞪她,“你又知道?谁告诉你的?”
这丫头该不会是成心胡说八道,想气死她吧?
“当然是花神医说的。”
苏老夫人却是冷笑,“说得你跟花神医多熟似的。”
她索性阖上眼,“丫头,祖母奉劝你一句,做人要有自知之明。你看看人家云薇,再看看你自己,见识浅薄,投机取巧,你有什么颜面代替她嫁入肃王府,当那人人艳羡的肃王世子妃?”
“你若真懂事,就该趁早劝何氏,打消换亲的念头,让云薇以嫡长女的身份嫁进肃王府,光耀门楣。”
“到时候,我也会让人将你救母的孝心之举传出去,再给你多准备一份嫁妆,让你踏踏实实地当你的员外郎夫人。”
话到这,苏老夫人话锋一转,“可你若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她阴鹜的脸上满是狠色,“我便做主,将你指给苏家三公子!”
此言一出,云恬眯起眼睛。
若她没记错,那苏家三公子,可是个终日流连青楼,不思进取的纨绔子弟!
“你进萧家的门,他们还会看在承恩侯府的门第上,对你高看一眼,可若进了苏家,呵呵。”
苏家是世家,也是苏老夫人的娘家,门第虽不如承恩侯府,却也差不了多少。
云恬若是嫁给那个纨绔,这辈子便算是毁了!
苏老夫人抚着烦闷的胸口抬眼,“你好生思量一番吧。”
然而,她以为自己会看见云恬满脸纠结痛苦,谁知,云恬竟还怡然自得喝了口茶。
“祖母说完了吗?”
她施施然道,“孙女今日还约了花神医,若是祖母没有其他事吩咐,孙女就先退下了。”
“你约了谁?”苏老夫人差点怀疑自己幻听了。
为何云恬与花神医如此熟稔?
云恬慢条斯理朝她行了个礼,不厌其烦又说了一遍,“孙女先行告退了,喔,还有,如果祖母还指着云薇给您买金丹的话,您还是别等了,毕竟,金丹难求啊。”
苏老夫人有种不祥的预感浮上心头,“你这是何意!?”
云恬一脸云淡风轻道,“花神医说过,她的金丹,就算拿去喂狗,也不会卖给云薇这种弑母杀弟的人。”
话落,云恬站起身,理了理衣裙往外走。
“慢、慢着!”
苏老夫人终于察觉事有不妥。
她看向满脸诚惶诚恐的刘嬷嬷,重咳两声颤声问,“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花神医,是谁请过来的!”
“老夫人……”
“连你也要气死我吗!”
“老奴不敢!”刘嬷嬷跪下,抖着脸皮道,“其实……其实是云恬小姐请来的神医……”
她哭诉,“云薇小姐不让老奴说,老奴也怕老夫人生气,就,就没敢出声……”
苏老夫人气得全身血液往颅顶直涌。
“她敢骗我!”
肺里的空气仿佛被掏空,她眼前一黑,脑海里却浮现云薇昨晚的话。
满嘴谎言……
云薇就算是对着她,也是谎话张嘴就来!
真相揭穿的这一瞬间,苏老夫人的思绪忽然无比清醒。
云薇,不过是不想侍疾,不想失了肃王府这门好亲事,才哄着她这个半只脚踏入棺材的老太婆罢了!
而云恬……
苏老夫人拼命想睁开眼,看清云恬此刻脸上的表情,却是一阵漆黑。
云恬也是故意的!
她知道自己需要金丹,知道自己终是有求于她,所以,由始至终,都对她没有半分畏惧。
想起自己刚刚的那些话,就像跳梁小丑一般,被人鄙夷嘲讽却不自知!
他们......
他们都在逼她!
逼她处置桂嬷嬷,逼她向何氏退让,逼她彻底放下侯府权柄,放弃寄予厚望的云薇!
“噗——”
一口猩甜在喉间剧烈翻涌后,喷薄而出。
苏老夫人彻底坠入黑暗。
……
苏老夫人晕倒的消息传到主院时,云砚之正听承恩侯叨念着要去护国寺出家的事。
“去,快让云恬到花神医那买药,一颗一百两银子,老子出!”
承恩侯趴在榻上两眼放光,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叫事儿啊!
“陈寅,给大小姐套个马车,再让账房给她支个几万两银票带上,买百八十颗金丹囤府里!喔,还有那日云恬给我的金创药,也给我多买几瓶回来,万一皇上以后再打我,我也能先涂上几层……”
一旁,云砚之不咸不淡出声打断,“万一买多了金丹,祖母好了伤疤忘了疼,大概又要逼婚了。”
承恩侯一愣,急急又喊陈寅,“等一下!买两颗!先买两颗救急,等老夫人不折腾了,再多买点金丹尽孝。”
“是,侯爷。”陈寅若有所思看了一眼云砚之,恭顺应下。
陈寅走了,云砚之淡声道,“父亲什么时候启程去护国寺?”
“护什么国什么寺?”承恩侯装傻。
他上下晃动两条腿,将脸转进内侧,声音慵懒,“等你母亲出了月子,我再陪她去捐点香火钱吧,你可以走了。”
“儿子告退。”
云砚之走出主院,粼光随即凑上来。
“主子,监视肃王府的兄弟说,肃王世子昨晚已经醒来,一直没有踏出房门,不过,肃王妃今天去花柳巷,见了花神医。”
闻言,云砚之敛眉问。
“大小姐可出府了?”
“已经走了,刚刚陈总管亲自套的马车,送大小姐出门,不过......”
粼光想了想又道,“不过奇怪的是,大小姐这次出府,还带上了那个叫如霜的丫鬟。”
他不觉得,大小姐会大发慈悲,亲自带着一个受过杖刑的叛徒去求医。
“让人盯着月吟居。”云砚之瞳孔黑得深不见底。
“你亲自走一趟肃王府,告诉裴远廷,今晚戌时,喜来客栈,记得带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