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大风,风动如万马奔腾,夜火幽微。
金州特意拨了一家宅邸,给叶流疏充作郡主府。大风刮廊,廊下铁马灯笼叮咣乱撞,窗子又被吹得“呼呼”作响,扰得府邸主人心神不宁,夜不能寐。
身怀武艺的侍女主动出门:“婢子去叫人把灯笼摘了。”
侍女指挥府中仆人摘灯笼时,听到马蹄从聚,自府外而来。下一刻,“轰”的门破声和风卷落叶之景一同袭来,灯笼中的微光,映着府外数道人影腰间所悬的寒铁冰刃。
侍女和众仆匆匆奔向府门,看到门外武士们巍峨冷毅,身披甲。而为首的少年公子则金质玉相,锦衣华冠,提起衣摆就朝府中走。
少年公子一抬头,侍女认出,这位是南周小世子,林夜。
林夜抬手朝前一挥,一言不发。
当即,他身后的武士们闯入郡主府,分列两队,直袭府中人。府中仆从或呼或逃,奔走呼救,寒铁刃出鞘,血光迸溅。抱着灯笼的侍女转身便跑,一个少年武士无声出现在她身后。
侍女运掌而袭,粱尘则笑:“原来会武功。”
林夜从旁走过:“拿下。”
粱尘积极响应:“公子放心,今夜这里所有人,一个都逃不了。”
侍女一边打斗,一边朝内宅逃。侍女怀中灯笼叮咣几下,摔得粉身碎骨,替女挡了好几重杀招。粱尘的剑再次袭来时,待女扑倒在地,在地上一阵翻滚。
眼见内宅有屋舍点了灯,侍女边疾奔,边高呼:“郡主快逃,南周要杀人灭口??”
梁尘挑眉:“还挺能跑的。”
内宅屋舍灯火摇曳,叶流疏披衣点烛,俯身于高架台前,听到木门被人从外踹开。夜风吹得她衣扬发拂,她一双秋水眸转头望去,正与踹门而入的林夜四目相对。
林夜脸色过白,神色恹恹,唯有一双目如冰玉,还有几分神采。
叶流疏芙蓉面柳叶眉,佳人明丽,夜色再添一抹?色。
林夜关门入室,拉开一把太师椅坐下,大马金刀,气势凛冽。他这副强硬肃冷之态,与平日的玩笑戏弄宛如两人。林夜本不应该引人猜测,但他如今状态不佳,只能雷厉风行,抓紧时间获取情报。
前日,他和雪荔在林园亲昵,风雨之下他吹了风,以他如今的体质,榻上躺个两三日好好休养才是正理。偏如今多事之秋,林夜无法休息,不管是光义帝要求他做的事,还是光义帝送雪荔一滴血、让神医研制,或是孔老六两个江湖朋友失踪,
再抑或是雪荔被人下药的事,都需要林夜来查。
在林夜病倒之前,他起码需要解决一件事。
林夜排查诸多线索后,便带着手下围了郡主府。
如此,林夜坐在椅上,眉目不虞。而叶流疏不急不缓。
她拨好灯芯,便怡然入座。家中仆从都已被押管,叶流疏便自己为林夜沏茶,缓缓笑:“想见小公子一面,真是不容易。”
叶流疏回忆道:“半个月前,小公子初初生病,妾身便想侍疾。然而小公子三推四躲,一个病人,却不知整日在忙些什么,总让我扑空。我心中不解至极,因我不曾和小公子有过龃龉,你我有和亲之约,小公子即使对襄州之事有些误会,也不至
于连见我一面、听我辩驳的机会都不给。
叶流疏手指抚过玉白色瓷盏,叹道:“何况,我在金州半月,多次听人提起小公子。人人都说小公子有时倨傲有时好玩,行事可能乖张,但绝不是一个自恃身份,目下无尘的王侯。那小公子对我的躲避,便极为有意思了。”
叶流疏垂下眼眸,脑海中浮现七夕那夜的舞剑少女。
衣袂翩然,少女秀拔。那样的雪肤乌发,杏眼桃腮。她有一身好武艺,性情又极为安静。
叶流疏从一介平民,走到今日郡主的身份。她了解世间郎君的低劣??
那清灵的如同林间灵鹿的少女不属于人间。已见过脱俗之美,谁会留恋尘世之庸?
叶流疏那杯下了药的酒,被林夜阴错阳差喂给雪荔后,叶流疏就知道,总有东窗事发的时候。林夜自己也许不愿见她,但是如果雪荔出了些事,林夜一定会查。
她下药之事,并没有隐秘得无人得知,再有那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世子李微言稍稍点拨,林夜迟早查到自己身上。
叶流疏浅笑:“小公子比我以为的,要来得快一些。”
林夜盯着她。
林夜目色几动,眉目渐渐松开,露出思量之色:“你是想引我见你?”
林夜:“若当夜那杯酒被我饮下,你我今日之局,恐怕就是你为主,我为辅了。”
林夜靠着椅背,懒洋洋道:“叶郡主,你想筹划些什么?我不妨与你说些实话,我如今心情很是不好,不愿和人兜圈子。你有话直说,最好能交代些我愿意我知道的。要是你不配合,就直接用刑吧。”
叶流疏手指一跳,像是被滚烫的茶水烫的:“我是北周郡主,是你的未婚妻。”
“我就是看你是郡主,才专程走这一趟,不然你此时就在用刑了。至于未婚妻......呵,谁知道呢?”林夜朝她笑,不是往日那种灵动的、活泼的笑容,而是压着眉目,既有几丝阴鸷,又有几丝混不吝,“南周的刑,你还没领教过吧。我便给你个机
*......‘
叶流疏坐得端正笔直。
林夜抬手打响指:“来人,把拶指搬进来,给郡主开道小菜。”
门外侍卫应声,接着开门,两人目不斜视,搬进来一架拶指。叶流疏脸色微变:这种刑具极为普遍,北周也有,是用夹板夹住五根手指,通常用来对付女犯人。
叶流疏仍撑着不语,而林夜就那么淡漠看着。风从外吹入,他侧头咳嗽两声,两颊泛上低烧引起的晕红色。他的眼睛没有情绪,就那么看着两个侍卫扣住叶流疏的肩,将叶流疏踢跪。
叶流疏趔趄倒地,脸色青白。
自她成为郡主,她太久没经历这种为人鱼肉的感觉了。她终于慌乱,被人抓住手时,她不经意抬头,望了林夜一眼:林夜就那样托着腮,露出浑不在意的笑。
厉寒,弑杀,兴奋。皆在那双笑眼中。
叶流疏一瞬间遍体冰凉,想到了曾经自己身为野草平民时,所见过的那类草菅人命的凶悍贵人。而即使自己曾见过的人,也没有林夜这般理所当然。
他本性,绝非善类。
“慢着,”夹板夹到叶流疏手指,叶流疏意识到林夜不会叫停,终于认输,“小女子有话相告,不会让公子失望。
林夜俯眼瞥她片刻,朝侍卫们点个头,他们才拿着拶指离开,并体贴地重新关上门。
叶流疏伏跪在地,乌发散落如云,垂目忍受着巨大的耻辱。她心中发誓她一定报复回来,而她口上轻轻柔柔:“今夜之局,其实就是我想要的。”
林夜:“哦?”
叶流疏抬起脸。她如今已经知道林夜不会被她的美貌打动,但她的常年习性,仍让她眉目含雾,愁绪满怀,遍是惹人怜爱的情态。
她没有上位者的傲骨,她只有左右逢源的卑微。
叶流疏噙着泪:“不瞒公子,我受宣明帝所托,来南周寻找公子,想要解释襄州城中的误会,让公子相信,宣明帝未曾对公子生出杀心。但我到了金州,第一次见公子救东市百姓、救光义帝的风姿,我便知道公子聪明绝顶,不会相信我的辩解之
话。”
林夜若有所思:“你知道,你也许完不成了......”
他垂目看她:“是七夕那夜,你下药给我时,你便知道了?”
叶流疏点头又摇头,苦笑道:“我是见到公子对雪荔娘子的态度,才意识到公子可能另有筹谋,我未必能完成这趟和亲。而我尚有一法自救??虽然陛下会赐死我,但另有一人,也许会出手保我。
林夜:“继续。”
叶流疏:“那位郎君,姓张。”
林夜眉心一动。
他不再揉眉头了,而是一点就通,了然道:“北周汴梁大世家,张家的郎君?”
他玩味:“张家和宣明帝,不睦,对吧?”
“自古君臣,和睦者少,猜忌者多。陛下任用‘秦月夜‘,建私兵,皆为了摆脱朝臣对皇权的威胁。而张郎君,因为陛下的不信任,而十分为难。张郎君和我说,他想要君臣和睦,此次和亲,也许能改变陛下的态度,叶流疏声音如流水潺潺,真话
与假话夹在一起,这是她想出的自救法子,她越说越顺,“张郎君想拿到陛下的一些把柄。而我身边的那位侍女,就是陛下派来监视我的。”
林夜慢悠悠:“所以说,今夜我拿下你那侍女,是帮了你一个忙?”
叶流疏赧然道:“若我那侍女在旁,有她监视,这些事,我便不敢告诉小公子。我想与小公子合作,各取所需。”
林夜:“说。”
叶流疏:“小公子拿下那侍女,可以顺着那侍女,去查她背后的秘密。我试探过她,她不是‘秦月夜‘的杀手,但她含糊其辞。我先前只听说过陛下身边有‘秦月夜‘这样的江湖组织,如果那位侍女不是来自‘秦月夜,她会来自哪里呢?我觉得,小公
子会对她背后的秘密,感兴趣。”
林夜脑海中,瞬间浮现了“霍丘国”几个大字。
但他不知道叶流疏知情多少,便只垂着眼,观察这位小娘子。
乌发披散,女子面白,被烛火映出朦胧之色。叶流疏轻声细语:“小公子可以追着我那侍女,去查她背后的秘密。而我摆脱了那侍女监视,也能做一点我想做的事,不再受人胁迫。如此,你我各取所得,难道不好吗?”
林夜手扶着下巴,喃声:“所以你给我下药,并不是一定要我受辱。你真正想的,是我拿下你身边的所有人,还你自由。叶郡主啊,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他不提他确实对“霍丘国”非常有兴趣,他语气不可捉摸,叶流疏便要为之捏一把汗。
她仓皇抬目。
林夜弯眸:“你又想在我金州地盘,做些什么事?”
叶流疏忙辩解:“我只是一个小女子,小公子已经对我生出疑心,我又能做什么呢?我只是求一个自救??张郎君保我的前提,并不是我一定打动小公子,而是我给他些有价值的消息。我只要给出一些消息......一些小公子可能不在意,但张郎君
很需要的消息,我的性命就能保住。”
林夜漫声:“我为何成全你?”
叶流疏失神呆坐。
直到林夜俯身,凑到她面前,轻声:“除非,你想查的消息,是帮我查的。你带回北周什么消息,是由我指认的。不提你我未来会不会成亲,今日你的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叶郡主,好自为之。”
他起身撩摆,望着她露出笑,转身开门。大风拂袭,夜如涌泉,少年公子大袖翩飞,身如夜潭孤雁,欲展翅而飞。
这一瞬,叶流疏仰望他的背影,心中万念凌乱,只看到他一人。
人生中,经常有许多瞬间。
那一瞬间,做出的决定,会定生死,会决定未来走向。
如同,叶流疏在做野草枯芥时,努力爬到一纨绔贵族膝下,求献求媚。如同,叶流疏在幽闭残酷的封闭地牢中,学习美人计,学习刺杀,学习待君,好让她在后来,得以见到宣明帝,又在一次次任务后,成为郡主。
如同,那日烟雨茫茫,她隔帘与张秉饮茶;她在宣明帝与张秉商议国事时,擦肩而过,望了张秉一眼,给了“合作”的暗示。
无数选择,生死一念。她靠着这许多选择走到今日。而今夜,叶流疏望着林夜疏朗背影,意识到,她似乎又到了定生死的时候??
也许只要她让林夜出了这扇门,林夜就会杀她。
叶流疏:“小公子。”
林夜回头。
叶流疏看到他眼中无所谓的笑,便知道自己再一次赌对了。她缓声:“公子想要我查些什么消息?”
林夜:“你去查,从建业玄武湖畔逃跑的小公子,和金州附近的山贼,是不是有勾当。”
叶流疏猛然一惊,蓦地抬头??
小公子?!
他难道不是......那她的和亲………………
她不敢多想,面无血色,怔然应下。
雪荔这两日,不是练武,就是去见光义帝。她求光义帝一滴血,而神医检查她的身体,琢磨她身体的问题,是否能和皇帝的血有所关联。
借着这个缘由,光义帝两日内召见雪荔三次。
雪荔淡然,倒是宋挽风觉得不对劲,暗自打探,又找借口,将她关在太守府中练武。宋挽风给的理由是,玉龙死得奇怪,自己和雪荔要查师父死因。光义帝作为一个仁善君主,自然只能退让。
雪荔无所谓。
她这两日一直在睡觉。
那日后,她会在练武时走神,想到风雨长廊下,与她面颊相贴的小公子何其亲昵柔软。她甚至偷偷溜出去看,然而林夜病了,睡得昏昏沉沉。她几次都赶得不凑巧,没见到醒着的他。
雪荔心间怅然。
那种感觉,像是心湖飘雪,绵绵不住。雪不化水,不成冰,只是飘落,便让雪荔很有些怪异感。
而雪荔对付自己的异常,最常用的法子,就是忍耐,练武。当她整日整日地练武时,宋挽风早出晚归,和燕去查失踪江湖人的线索。在这段时间,雪荔的心,渐渐的,重新平静下来。
她喜欢平静。
唯一的坏处时,练武练得太累了,她夜里便睡得多,睡得久。偶尔半睡半醒间,她会想到林夜站在雨后廊后,问她“你想要别的感情吗”。雪荔猝然惊醒,又重新入睡。再一次睡梦中,雪荔陷入旧日梦魇。
她又梦到了玉龙。
雪荔在自己的梦中醒来,被枕褥的冰凉刺得发抖,睁开眼。
原来以前,自己盖着这样的被褥,总是被冻醒。她曾经习惯了这样的冰冷,但是最近,大约是生活得太舒服,雪荔好久没这样冷过,竟一时有些承受不住。
雪荔抱着冰冷的被褥:“林夜......“
可她的梦境里,从来没有过夜。
少女拥被半晌,听到外面压低声音的争吵声。雪荔轻手轻脚地跳下床,朝屋外走。她逆着风雪走一段路,看到不远处的廊下灯笼冒着微弱火光,火光映照宋挽风和玉龙二人的身影。
雪荔呆呆地看着。
这段故事确实发生过。
在去年......应该是去年吧,在她生出感情前,她不太去记时间。那时候,有一夜,自己被争吵声惊醒,出去查看,便看到宋挽风和玉龙在玉龙屋舍外,风雪笼罩那二人。
宋挽风跪在地上,玉龙坐在廊下的石桌边。
玉龙瘦薄,宋挽风仰面而跪。
他们依偎得很近,他仰着头,她低着头。
那样的姿势,即使如今雪荔入梦,依然觉得有些奇怪。
宋挽风揪着玉龙的衣带,努力压低声音:“我没有错,我只是带几个山下的玩具给雪荔。你不能说我错。”
玉龙清清冷冷,呼吸在雪中凝成霜雾:“你让弟子接近雪荔,让弟子和雪荔说话。你带山下的玩具给雪荔,你还教她藏起来,不要被我发现。你在动摇她的“无心诀‘,我决不允许。”
宋挽风凉笑。
他声音悲戚:“她快被你逼死了,你发现不了吗?”
玉龙似在怔忡,许久不语。
可是许久后,她依然说:“不会。”
宋挽风声音沙哑:“我不相信你看不出来,她的情绪越来越寡淡,她越来越不在乎我们,不在乎所有事情。她被‘无心诀’影响的,对尘世都失去兴趣了。
雪荔沾在青年的睫毛上,宋挽风喃声:“她已经不想活了......你的大业,非要她来吗?难道你真的失去她时,你就会无动于衷吗?”
雪与夜,让站在松树下的雪荔,看不太清玉龙的神色。
玉龙低头敛目,很久不语。
而宋挽风膝行,再一次的:“你让她停下来吧。我来练‘无心诀’。如果你需要这么一个人,我来当那个人....……”
玉龙抬头。
很少表达情感的她,这一刻,即使隔着山水和梦境,雪荔都窥探到玉龙一刹那的警惕与防备。
玉龙:“你可以做任何事,但你若是动了雪荔,我会杀掉你。”
宋挽风:“你到底是在乎她,还是不在乎她?你到底是要她活,还是要她死?你自己弄得清吗?你??”
他胸脯起伏,他激愤难忍,他拽住她衣襟让她低头,让她看到自己的神色:“我能比她做的更好,我不觉得我会输给她。凭什么你只选她,不选我?我哪里比不过她?”
宋挽风惨笑:“你总说,我资质不如她。这是真的吗?我当初入门,明明很快。可你看过后,就废了我的‘无心诀‘。凭什么是她,不是我?这么多年,你以为我和她一样什么都不知情吗?
“我才是最适合“无心诀”的那个人,我和‘无心诀”的融合,要比雪荔快得多。可你一直在乎她,不在乎我。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选她,不选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玉龙垂眸,她不说话。
她只道:“你离开这里吧。”
宋挽风眸中浮现血丝,他不可置信地瞠目,不敢想象她为了不让自己接触雪荔,要将自己赶走。他笑声愤怒低凉,他揪住她衣领要再说什么,玉龙却忽然侧头,看到了黑夜中松树下的少女身影。
宋挽风后知后觉,侧头望去。
宋挽风眼眸中还泛着一些血丝与泪意相融的神情,他苍白而颓废,满面阴郁。可是面对黑夜中站在雪松下的雪荔,他仍调整情绪,勉强露出一丝笑。
宋挽风含泪温和:“小雪荔,我在请教师父功法,吵醒你了吗?你去睡吧。”
雪荔:“嗯。”
玉龙看着她。
玉龙的面容被风雪遮掩,隔着梦境,雪荔什么也看不出来。
雪荔转身离开。
现实中,她被吵醒后,安静离开,不闻不问,压根不想知道玉龙和宋挽风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为什么那么奇怪。
而进入梦境的雪荔回头,朝向身后梦魇中的人,轻声??
“不要吵架。
“我无所谓,我都可以。你们不要吵架。
“我去睡了。改日,我带你们回家。‘
雪荔倏地睁开眼,胸口沉闷,心绪不宁。
她已不是旧日的浑噩少女,她这次入梦,至少窥探到:
一,宋挽风和玉龙藏着秘密,他们很奇怪,还不让她知道。
二,宋挽风离开雪山那么久,不插手“秦月夜”的日常俗务,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玉龙赶他下山,他已经插手不了了。他告诉世人说,他去完成玉龙教给他的一桩麻烦任务,但其实,玉龙那时候是赶他下山,没有任何任务交给他。那么,长达
一年的时间里,宋挽风到底在忙什么?玉龙死了,雪荔被追杀,他也忙得顾不上回头?
三,玉龙在最后那段时间,不只送别了雪荔,她也送别了宋挽风。她的死,便不会是意外,而是有预谋的。那么,玉龙藏着什么样的故事?她还……………活着吗?
雪荔倚着墙,白着脸发呆。
然后她听到屋外的喊声,来自窦燕:“雪荔,快出来,我和宋郎君查到了失踪人的线索,来找你一起查。”
雪荔推开窗,果然看到窦燕和宋挽风站在窗外。宋挽风察觉雪荔的目光,抬头朝二楼眺望,露出春风沐雨一样的清朗笑容。
然而,雪荔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梦境中,他悲凉忍怒、双目赤红、跪在玉龙面前的惨然。
雪荔发着呆。
她又听到了别的动静。
“咣??”是锣声。
哪来的锣?
不只坐在窗下屋中的雪荔迷茫,就是窦燕和宋挽风都愣一愣。他们扭头,看到一个玉做的小公子衣着鲜亮,走得飞快,身后跟着苦哈哈的不太情愿的宋太守。
宋挽风眼皮一跳,而林夜笑吟吟地闯入此院:“正好,窦燕这线索,还是我们发现的。我如此善良,当然来陪阿雪一起调查事情。”
他仰头,朝楼上的雪荔一笑。
雪荔仍在四顾:哪来的锣声?
她看到了??
“咣!”锣声再响得嘹亮。
粱尘和明景站在屋顶,敲响大锣,一左一右,为下面造势:“公子无双,乐于助人。英武大度,我辈楷模??”
满院,死一样的寂静。
死一样的寂静中,粱尘和明景还在房顶上又蹦又跳,大声助威。宋太守目瞪口呆,眼皮直抽。宋挽风和窦燕也呆住了,只有林夜,笑意点点,靠着厚脸皮,很满意两个属下的相助。
而阿曾躲在院门外,用斗笠严严实实地将自己挡住:他不认识那群丢人现眼的人。
雪荔看着这一切,忽然,她弯起眼睛,露出了笑。
连日的疲惫,梦境的萎靡,琐事的纠缠,皆在此时,化为烟云,化为尘埃。雪荔趴伏在窗前,阳光星星点点地落在她颊腿上。
那样的明丽,开怀。
下方林夜立刻:“你笑了啊。粱尘,明景,再大声点,让我们阿雪再开心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