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未年三月最后一日,他对我说心悦、爱慕。
《雪荔日志》
这一夜,那些追杀者搜寻整座山,躲在山洞中的少年少女却丝毫不慌。
至少,他们都表现得丝毫不慌。
林夜问:“哪个‘雪‘,哪个‘荔‘?”
雪荔便拿着匕首,要找空地给他写字。但她视线一转,发现地上被他铺满了草屑,草屑干燥而温暖,却没地方写字。
林夜盯着她手中的匕首。
雪荔便想起了自己这匕首,是从他马车中顺来的。
他此时盯着看,是不是看出来了?自己要还给他吗?可是她拿走的东西,难道不是她的吗?
雪荔困惑间,见林夜目光从匕首上挪开。他面颊很白,这一路却一直绯红,此时更红??
在雪荔提问匕首前,这位小公子抬起眼,悄悄看她一眼。
林夜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淡定道:“哎呀,没地方写字了。那怎么办?不如就写在我手上吧。”
雪荔:“哦。”
她收回匕首,一手握住他手指,一手在他掌心写字。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狭小洞中只闻到二人极轻的呼吸声。
雪荔捏着他的手指,心无旁骛地写字。而林夜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时不时飘移一下,又时不时挪回来。
他的手指冰凉,却十分僵硬。雪荔写字时,感觉到他掌心的微颤。
雪荔想:可能是因为他太虚了吧。
雪荔写好后,抬头看他。
她的眼睛像雪水一样落过来,林夜便感到头脸更热,浑身颇不自在。他心中哀嚎,幸好她平时戴着斗笠,不然自己的好色之名,怕是要坐实了。
真是的。
他也没想到她这么好看啊。
她一眉一眼,都让他心尖发抖啊。
不过林小公子心中再如何想,面上都一贯是撑得住大事的。他捧着自己的掌心,好似认真地瞥了一眼,就笑吟吟道:“很好听的名字啊。”
他心中则想:“雪”不是姓。可见她是孤儿,估计是她那个所谓的师父给她取的名。
确定了。
她和真冬君一点关系也没有。
寒夜青山中,虫鸣在灌木间偶尔掠入几声。
洞内,林夜夸人的话想也不想,张口就来:“青天皓雪,荔枝红透。不是一个季节的物什,却因为一个名字,凑到了一起,可见寓意很好啊。”
雪荔问:“什么好寓意?”
林夜夸夸其谈,眉目飞扬:“冬日盼着夏日,雪中盼着荔枝......这难道不是好寓意吗?雪、雪......阿雪,你的名字很好,充满了希望,可见你师父十分疼爱你。”
雪荔:阿雪是谁?
林夜心中微动。
他想到祖父给自己取的那个字,因为自己尚未及冠,一直没用上的那个字......和她的名字,也有关联啊。
他因为这重联想而心中雀跃。
他本就是一个十分活泼好动的人,又年少轻狂,自然欢喜间,便蠢蠢欲动,想和这样美丽的少女建立些关联。
然而还没等林夜琢磨出与她攀关系的话题,雪荔低下头。
他心里一咯噔。
少女面色平静:“不是我师父取的名,是我自己取的。”
the“......“.
雪荔低头玩着手中匕首:“师父在大雪天捡到我,所以师父给我取名“雪里‘。后来楼中誊录名字时,负责誊抄名字的弟子不知道是哪两个字,又不敢问我师父,我的名字就被记成了‘雪粒‘。
“我只是雪中的一粒尘,一粒米,一粒沙。不值一提,不为人知,无人在意。
“后来宋挽风说,这个名字不好,让我重新取一个。我当时第一次出山,看到夏天,看到荔枝。我就给自己取名‘雪荔‘了。
林夜怔忡。
他想:宋挽风又是谁?!
但他无暇想那些,只听她轻描淡写的讲述,他心头就涌上针扎一般细密的心疼。她的声音又一贯无谓......有时候便是这样,她自己不觉得难受时,总要有旁人代她难受。
林小公子甚至生出些不安。
他为自己的出身而不安??虽然他现在东奔西跑十分辛苦,可他童年时是“混世魔王”,少年时是“林小霸王”。他从不缺爱。
面对不幸的人,他的幸福像一种讽刺。
林夜不擅长应对此事,却到底靠着自己强大的心理素质,故作无事地劝慰他人:“至少现在好啦。你现在叫‘雪荔‘,寓意不挺好的嘛.....”
说完,林夜涨红脸,为自己的胡言乱语,想扇自己一巴掌。
但是雪荔点头:“对,我自己给了自己很好的寓意。”
林夜眼中慢慢涌出了笑。他看着黑暗中她的脸与眼睛,想凑过去靠近。可他僵硬着,他不敢。
林夜用聊天来安抚这少女:“你武功那么好,我好羡慕你啊。”
雪荔:“羡慕?“
她头又开始烫了,声音闷闷的。她从膝盖间露出脸,眼睛因发烧而水润迷离,懵然看他??这又是一个从来和她无关的词。
林夜知道生病了很难受。他见她这样,便想关心她。
可他和她有男女之别。他怎么关心她,才不算唐突呢?发烧的病人,恐怕也无法靠内力自愈吧?
林夜心中纠结,口上笑嘻嘻地和她聊天:“对啊。你应该比我小吧?我像你这么大时,武功可能还不如你七成厉害。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他又开始倚老卖老了。
雪荔平静说:“小公子今年未及双十弱冠。我今年十八岁。”
林夜心里道:好耶,问出她年龄了!只差生辰八字就......停!
林夜啊林夜,你怎能如此堕落?人家生辰八字和你有什么关系?何况你没听出人家是孤儿吗,哪有什么生辰八字?
不过林夜转念一想,又觉得她虽然没有生辰八字,但她日后可以和他一起过生辰啊。
他这样理所当然,也不怕旁人听到了打他。
索性林夜只是想一想,此时正因情怯,没有将他的一腔自大表露出来。
林夜兴高采烈地和雪荔规划她的未来,指手画脚道:“阿雪,你武功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会成为天下第一。你可以游历天下,打败一个个江湖高手,成为传说中的人物,五湖四海都不放在你眼中。哎,不过你还要很努力才行,到你这个程度,往
上走肯定很难吧?“
他双眸明亮,好似把她的武功当成了他自己的,兴奋地畅谈属于他自己的愿望。
然而雪荔不感兴趣。
她闭上了眼:阿雪是谁?
林夜安静下来。
她睁开眼,见他委屈而沮丧地看着她。
林夜小声:“我这么惹你烦吗?”
雪荔本不想理他,可大约是他生得好看,他委屈的时候更是无害无暇,连雪荔都不厌烦。这尘世间,竟然有她觉得不烦的事务。
雪荔没多想,只回答说:“我想休息一会儿,养精蓄锐后,我想出去,杀光那些追杀我们的人。”
林夜:“………………杀光?”
雪荔理所当然:“他们害我没吃到‘香糖果儿’,还拿着琉璃瓶想收集你的血。他们是仇人,我当然要杀干净仇人。”
林夜语气复杂:“......你一直在想着这件事吗?”
雪荔:“嗯。”
林夜心想:很好。可能不需要他的人马,也不需要杀手们和两个侍卫。也许他们明天追过来救他的时候,会发现整座山已经被雪荔杀空了。
林夜想到这里,被乐到了。
林夜逗她:“你休息一下就可以吗?”
雪荔:“不知道。但我不能放过仇人。”
林夜想了想,问:“然后呢?”
雪荔:“什么?”
林夜清而亮的眼睛望着她,眼中又是些多种情绪混在一起,从而看起来很复杂、让雪荔看不懂的眼神。
林夜声音轻柔,似怕惊醒她:“杀光这些人,你打算做什么?”
雪荔迟疑,低头闭嘴。
林夜催促:“你说嘛。我又打不过你,你就算说了,我也改变不了你的计划啊。我只是觉得我们是朋友,我关心你一下啊。”
“我不交朋友,”雪荔郑重其事地告诫他,却犹豫一下后,选择告诉他,“我要去光州。”
林夜眉目一动。
雪荔:“我要去见一个必须见的人。”
而林夜如今知道,光州有玉龙楼主的棺椁。她和玉龙楼主.......
林夜试探问:“为什么必须见?”
雪荔想一想:“刺激。”
顶着一众“秦月夜”的追杀搜查,混进他们的人群中,在师父棺椁前烧香磕头,确实十分刺激。
一般人做不到,但她不一般。
the“......“
林夜面不改色:“然后呢?”
雪荔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林夜说出口:“不回浣川找我了吗?”
雪荔愣愣看他。
林夜目光闪烁,仰头望洞顶:“我没有其他意思。我只是提醒你哦,你是冬君,要护送我......”
雪荔:“你明知道我不......”
她的话被狡黠的少年打断:“啊,你不是累了吗,你睡吧?我帮你守夜。”
雪荔呆愣。
林夜低头,他忽然俯身过来,双手合十,虔诚无比地跪在她面前,让她看到自己的眼睛:
“我没有恶意,也不是坏蛋。我们共患难,我对你一直很好。你应该看得出,我值得信任吧?”
雪荔心想:当然不值得信任。
但她没说出口,她要听听他打算做什么。
林夜说的是:“你病了,发着烧。我如果放任不管,这么冷的山夜里,过上一宿,你明天不要说大杀四方,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所以我想、想……………”
他结巴一下:“想抱着你睡,用衣服裹一裹你。人的体温是可以传递,可以治病的。”
他满心紧绷,白皙面孔红如烟绯,眼中水光盈盈,紧张得舌头打结:“我真的不是想唐突你。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雪荔打个哈欠。
雪荔说:“好吧。”
the“......“
他的一腔说服喂了狗,她压根不在乎。
少年唇角动一动,到底没再说话,而是轻轻挪过去,将她抱入怀中,用自己的外衫包裹住她。
当少女被他搂在怀中时,林夜登时忘记了那所有失落。她乖乖地在他怀中闭上眼,睡前叮嘱他:“两个时辰后叫我,我要去杀人。”
林夜喉中轻轻“嗯”一声。
他用手轻轻盖住她眼睛。
她的睫毛和脸颊蹭过他掌心,他低头目不转睛,一动不动,逼迫自己“四大皆空”‘‘不生妄念”。
林夜在黑暗中出着神。
他一直在沉思,又时不时低头瞥她睡颜两眼。
入睡的少女和平日一样安静,睫毛纤长唇瓣嫣红,鼻尖呼吸蹭着他手心,又轻又暖。他的心漂浮不住,只遗憾,无法看到那双灵气满满的杏眼。
她说她要去光州…………
林夜屏着呼吸,用手背抵到她额上,试探她的体温。
她说她要去光州见非见不可的人……………
林夜抱着她,试图用体温带给她温暖。他在寒夜冷风中聆听自己心动之声,宛如骨裂玉碎,宛如夜昙花开。
她说她要杀光那些人,她是在保护他……………
林夜听着洞外的动静,又低头观望少女的睡颜,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但他的笑容下一瞬又凝住,有一种与骨血筋脉撕扯完全不同的痛感,如冰霜一般覆来。
那冰霜寒意沁满他心房,让他心头沉沉跌下去???
明日过后,他很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雪荔这一觉,又梦到了师父。
她梦到了自己十二岁那一年,玉龙第一次派她出山执行任务的那一天。
那一天,山中只有雪荔和师父。
帘扰之外,年轻的杀手们恭敬等候,伸长脖子翘首以盼,好奇着楼主将要交给他们的小妹妹,是什么模样。
入梦的雪荔站在一旁,知道他们必然会失望。
他们会失望于小雪荔的残忍和无情,惊骇于小雪荔的奇怪与另类。
但是这个梦境中的年轻杀手们是不知道的,十二岁的雪荔也不知道。
女孩儿在帘拢内站着,看玉龙为她整理好包袱,将一件件吃的用的物件,塞满她的小包袱。
玉龙叮嘱她:“不要和别人一起玩,他们的话你也不要接。”
雪荔无所谓:“哦。”
玉龙面容清雅,气质高邈若云似月。即使在梦中,雪荔也无法看清玉龙的面容。
玉龙在她面前俯下身,冰凉的手抚摸她面颊:“大家笑的时候,你跟着一起笑。大家伤心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哭。总之,不要做与众不同的那一个。”
雪荔:“哦。”
玉龙:“还记得我教你练习各种表情吗?高兴的,伤心的,烦恼的,生气的......下山后,你也不要忘记,每天对着湖水、镜子练习。你要记住这些表情,这些情绪传递着世人的感情,会暴露他们内心的缺陷,而这就是杀手一击必中的机会。”
雪荔仰起头。
雪荔乌漆漆的眼睛望着师父:“这些表情我本来也有,只是我现在没有了。你一边用药剥夺我的情绪,一边又要教我学习他人的情绪。可是如果我自己有情绪的话,我不就能轻易看懂,不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非常麻烦地去学习了吗?我现在像个
木偶一样,模仿别人,还四不像。”
在雪荔真实的记忆中,这一天应该无风无雪。但在雪荔的梦中,猝然飞起的风雪模糊了师父的神色。年幼的女孩儿如何睁大眼睛,也看不清玉龙。
只能听到玉龙的声音,只能感受到玉龙落在她颊上的冰凉双手:“你要学成‘无心诀’,就得这样。你想小小年纪成为武功最强者,就得这样。这世上高深的功法没有捷径,想打破年纪的限制,就得付出别人舍不得的代价。
“你告诉我,你后悔了吗?”
雪荔怎么会后悔呢?
她虽然没有天下第一的梦,可是师父有,那她就有吧。十二岁的她已经渐渐没太多感情,她又哪里还有“后悔”这种情绪呢?
雪荔问:“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玉龙俯眼望着她。
玉龙慢慢回答:“我永远陪着你。”
少女便无所谓:“那我永远不后悔。”
雪荔倏然从梦中醒来,睁开了眼。
她心跳有些快,应当是梦境带来的。
她心中那泊死水一般的湖,涟漪荡得她心尖微抖,而她茫茫然地想到:骗子。
说永远陪着我,但你失信了。
你既不要我这个弟子,又死在了我回山找你认错的时候。
为什么呢?
我没有后悔,你先后悔了。因为你会后悔,而我不会吗?我做错什么了吗,因为我忘了吃饭,杀人差点失手吗?可我还是杀了啊,我还是赢了啊。
还是说,你真正后悔的是,你想要宋挽风那样的徒弟,不想要我了呢?
“阿雪?“
小公子轻柔又如冽冽清泉一样的声音,缓缓流入她心湖,拂开那片片让人不宁的涟漪,将生气一点点注入其中,让她周身暖融融。
雪荔发着呆,迟钝地反应过来:爱救人的小公子在给她输送内力;自来熟的小公子管她叫“阿雪”。
她不叫“阿雪”。
但是雪荔不想说话。
林夜明显感觉到,睡一觉醒来的雪荔,又变得冷漠了。
他手试图碰她时,她扭头躲了一下。他有点尴尬:“我想看看你还烧不烧。”
雪荔没回答。烧不烧,都影响不大。
雪荔抓住匕首,问:“什么时辰了?”
洞中光仍很暗,林夜的眼睛在黑暗中静静看她。她还被摆在他怀中,而她坚定地推开他,他的黑色外衫从她身上脱落,搭在了他膝头。
只着中衣的少年跪坐安然,苍如月下薄霜。
他看着自己的外衫被丢在稻草上,动也不动,仍微笑:“你只睡了一个半时辰。不睡了吗?”
雪荔摇头。
她爬起来:杀人更重要。
杀不掉这些人,这些人可能反杀回来。
雪荔要朝外走,林夜拦住她。他要碰她手时,又被她躲开。
林夜轻轻地笑一笑:看来昨夜她那么乖顺,是病得糊涂;如今天还没亮,她清醒了一些,便不想和他如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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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夜一点点捡起自己的衣衫:“等一等,我叮嘱你两句,告诉你那些人的人数,用过什么招。这样,你会容易些。”
雪荔想了想,坐了回去。
她靠着石壁,听少年解说。
她盯着他有些湿润的眉眼,但是他抬头时,她又移开目光。他再一次低头讲说时,她又偷偷看他。
天光乍破,万籁静中,微有亮光。
短暂的微妙暖、昧与长久的纯真美好同时存在此间,像流水一样环绕着懵懂的少年们。
林夜说完了这些,咳嗽两声。怕被人发现,他捂住唇,指缝间好像有渗血,他将手背到身后,朝她仰头笑了笑。
他又虚弱,又顽劣。
林夜慢悠悠道:“好啦,我都讲完了。你记着这些,拿着我送你的匕首,去大杀四方,来护我平安吧。”
雪荔本要走,但是他刻意将一句话中的某几个字咬得很重。
雪荔抬头。
林夜重复:“我送你的匕首。”
33:“......“
她低头,看向自己握在手中的那把非常好用的水果刀??那把从林夜马车中顺来的水果刀。
因为太好用了,她一直在用。
林夜好似洞察她的想法,哼道:“当然好用啦。我的东西,有不好用的吗?就算一把小刀,那也是天山陨铁锻造出来的,是我祖父亲自给我请回来的。”
雪荔犹豫。
她觉得他的意思,应该是想要回去他的匕首。可是……………
雪荔厚着脸皮,淡然问:“我能借用一用吗?”
林夜好像就在等她这句话,飞快说:“可以啊。记得还就行。这可不是水果刀,记住,这是天山陨铁打造的??它还有自己的名字呢。”
如果粱尘在,就会无语地骂林夜:一把只算得上中上品的用来削水果的刀,骗人家小娘子说是“天山陨铁”,要不要脸啊?
可雪荔不知道。
雪荔好奇地打量自己手中这把“天山陨铁”,问:“它还有名字?”
一般有名字的刀,确实有名。
林夜盯着少女的眉眼,一字一句字正腔圆:“它叫......问雪。
雪荔刷地抬头,看向他。
他扮个鬼脸。
雪荔站起来:“好。如果我下次遇到你,就把“问雪‘还给你。”
林夜跟着她站起。
林夜竖起三根手指:“我还有最后三句话。”
雪荔看向他。
林夜这一次却沉默了许久。
他将自己的外衫披上,束一下发,又整理仪容,系好腰带,拿袖中帕子擦了擦自己染了血迹的脸。
雪荔心想:他好像一只弄脏尾巴却依然漂亮的小孔雀。
一整片山风拂向他,像一整个春日的苏醒。这位小郎君笑一笑,收敛了平日的调皮:
“建业一别,浣川再见。想必你也看得出,我昨夜见你真容,如木如石,浑噩间不知今夕是何年。实在抱歉,我在如此不合时宜的时候动了意,心悦你的脸,爱慕你的心。虽然我可能只是好色,但总觉得若是错过了,便再没机会了。”
雪荔在偷看小孔雀那五彩斑斓的“尾巴”。
林夜沉默一下后:“我不觉得木偶可爱,我觉得你可爱。”
黎明天凉,雪荔靠在石壁上,眼睛怔怔抬起。
微风吹拂他飘扬的衣带与发带。乌黑的发丝拂过面孔时,少年站在清晨未亮的风口,春光与山风落在他眸中,他跳跃的眼波清澄神色专注:
“虽是见色起意,但情既起,难自弃。我欲求神女同行,珍之爱之,护之求之,追之慕之。不知神女何许?”
山风浩浩,唤醒一整个春日辰光。此心欲问雪,雪雪可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