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里有老爷凉薄啊!” 林氏望着他,神色凄苦,强忍着眼中泪:“我刚生下蔓儿,你便将怀有身孕的柳姨娘迎进门。我生产落下病根,老爷直接让我腾出兰馨苑,遣去破败的兰香园中,一住就是十年。” “我缠绵病榻,老爷几个月不见人,一年不曾来探望过几次。” “我生病吃药,钱老夫人为了脸面,请来回春堂大夫诊病,抓药时,随便去小药铺,抓最便宜的药材替代。若是无草药可替代,便干脆不用了。” “这些年,若非我娘给我的一些体己银子,我恐怕连一副完整的药方都喝不上。” “如此,我恐怕没有命等蔓儿回来。” 明明不伤心了,可眼泪还是流下来。 “蔓儿自出生起,身子便孱弱,老爷可曾关心。” “六年前,柳姨娘的一句睡不着,游走恶僧的一句妄语,老爷便不顾父女之情,将高烧的她,无情地送去千里之外。” “老爷当时可曾顾及过我的哀求,蔓儿的生命岌岌可危。” “人心换人心,论凉薄,老爷才是当真凉薄,冷血地令人可怕。” “林氏你……”她简直是反天了。 苏廷贵没料到,一向软弱的林氏,竟然如此反怼她。 他想要反驳,奈何她所说皆为真,他一时无法反驳。 视线一瞥,落到一旁冷言看戏的女儿身上。 他一时气不打一处来,“苏蔓蔓,我乃你的亲生父亲,娇娇可以当珠宝首饰,为父筹集药费,你有银子,为何不拿?” 他愤愤然道:“别忘了,不孝的名声传出去,往后你如何嫁人?” 苏蔓蔓冷笑,淡淡道:“犹记得六年前,我高烧不退,父亲执意让人将我捆绑上马车,送去江阳。” “临行时,父亲仅给了看管嬷嬷十两银子。” “请问父亲,江阳离京师,千里迢迢,十两银子连路途中的吃用都不够,谈何看病?” “怎么会?”苏廷贵似乎被她的话惊了一下。 “马车走到半途,我高烧不退,昏死过去。老嬷嬷怕无法交差,将我大雪天扔到路旁,若非好心人相救,恐怕我的坟头草,都长了好几茬了。” 当初的悲惨生活,她轻描淡写地讲出来,却令林氏心痛不已。 “蔓儿,你怎么受了那么多的苦啊!”她将苏蔓蔓抱在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苏蔓蔓轻拍她肩膀,一边安慰,一边说道:“娘莫要忧心,我是命大的。” 眼神凉凉地落到苏廷贵错愕的脸上,“父亲对我无心,为何要期盼我会有心?” 她凄然一笑,眉头一扬,“你说娇娇当珠宝为你筹医药费,敢问父亲,这么多年来,父亲可曾为我为置办过一枚发簪,女儿无物可当,拿什么银子为父筹集医药费?” “你……”她所说,皆为事实。 苏廷贵一时无法辩驳,又扯开话题,“我的腿伤若是不好,失了礼部侍郎的职务,你以为凭借你在京师的恶名,能嫁什么好人家?” “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苏廷贵眼眸微闭,冷冷道:“父亲知晓,你手头有些银子。不管是祈王府还是瑾王府,都给你送了不少好处,随便拿出一件,便可助为父渡过此劫。” “我好,你方可荫庇,自然也会好。” 苏廷贵软硬兼施,试图说服她。 苏蔓蔓听着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心中犯恶心,“自出生起,我从未受过父亲荫庇,自此,从未有过痴心妄想了” “这么说,你是不愿出银子了?”见她油盐不进,苏廷贵气急败坏道。 “父亲,你腿伤因柳姨娘与苏娇娇而起,伤上加伤,皆因柳姨娘。冤有头债有主,该寻谁,父亲心中该有数。” “你……”苏廷贵指着苏蔓蔓,怒不可遏道:“你个孽女,做事如此决绝,来人,给我将她捆了。” 他一声令下,府中的护卫围拢而来。 书剑书旗持剑挡在门外,青鸾挺身护在主子身前。 护卫想要来抓人,这边护卫婢女护着不让,两方人马冲到一起,互打起来。 场面一下子乱了。 “苏廷贵,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会嫁给你。”一直沉默的林氏,忍无可忍,嘶吼道:“苏廷贵,我要与你和离。” “想和离?”短暂的错愕之后,苏廷贵恶狠狠发话道:“林氏,你们林家被贬,因我的庇护才活到如今,和离?” 他愤愤然道:“不可能。” “我就要和离!”林氏面色凛然,扬声道:“这辈子,我一定要与你和离。” “在我苏廷贵这里,唯有丧妻与休书,绝没有和离。” 隔着扭打在一起的护卫们,两人气得撂下话。 苏蔓蔓的手下,都是在江湖闯荡过的,比起府中的护卫伙计们,身手自然更胜一筹。 不一会,霓裳院的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哀嚎之人。 苏廷贵气得咬牙切齿,扬言要动家法。 场面彻底失控,眼看要闹大了。 一名伙计急匆匆赶过来,“老爷,碧苍拍卖会开门了,您若再不动身,要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