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靖无言。 很多事情,都不在意料之中。 就好比死了个闻太师,冒出了个更为疯狂的游多宝。 就好比,原本看起来从来不会倒下的刘秀珠,这一次真的倒下了。 虚靖前去看过,也想过一些办法,最终是没有任何办法。 刘秀珠的生机在缓缓流逝,肉眼可见的流逝。 这个曾经的大汉长公主,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扶大汉之将倾的女帝,就这么倒了下来,等待生命中最后一刻的到来。 生命是很强大的,强大到可以逆天改命。 可是生命也是很脆弱的,脆弱到一点小小的意外,就可以剥夺一个人的性命。 刘秀珠当初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又是何等耀眼的光芒。 可是连老监正张时修都会羽化飞仙一样,刘秀珠因为怀有孩子,就这样走了向人生的另外一个方向。 虚靖有时候会想,如果刘秀珠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当初会不会有其他的选择。 或者,选择不孕育这个生命。 不,是两个生命。 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刘秀珠不能,因为刘秀珠已经失去了意识,处于昏迷状态,稍微移动一下,那口气随时会断掉。 陆长生也不能给虚靖答案,因为陆长生自己也没有答案。 这个答案,或许永远也没有人知道。 陆长生唯一知道的,就是杀戮,就是将想要冲进临安城的人都杀死,都杀光。 这是一场并没有多少战术可言的战争。 或许游多宝知道临安城中还有一个足智多谋的孔秀才,因此他不会给孔瑾出谋划策的机会。 无论你出多少计谋,我就只与你死斗。 一死降万策。 我是主攻方,你是被动应对方。 无论你如何用计,都避免不了要和我死斗。 那我就用死斗纠缠死你,拼死你,耗光你! 我人多,耗到最后,哪怕都死光了,笑到最后的依旧是我! 陆长生伸手,在霸王刀背上滑落而下,“虚靖,你们可以走的,我能扛得住。” 虚靖瞪大眼睛,凑到陆长生的眼前,“我们走?你能抗住?” “陆长生,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我像那种不顾兄弟死活,一个人跑掉的人吗?” 陆长生看着虚靖的眼睛,“”我听到你和杨杰说的话了,你说实在扛不住了就先跑,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虚靖,你不用脸红的,你只不过是个道士而已,你是个修道之人,而不是赴死之人。再说了,我们远征军也没有说过一定要死在战场上,打不过可以后退的,可以逃跑的。当初我们在离阳城就是打不过闻太师,所以从无边荒漠跑了出来,才能支撑到今日。” “后来在蜀中也打不过闻太师和荀懿,我们跑到了云滇,跑到了临安,这才保住了最后的基业。跑,是撤退,是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不羞耻的。” 虚靖的嘴角抽了抽,“我只是帮你试探一下阿杰的心性啊,他还这么小,不一定扛得住的。” “再说了,刘秀珠真的已经不行了,没有必要因为一个人,将所有人都耗死在临安城里。我想刘秀珠将临安将大汉托付给你,也不想临安百姓、大汉将士都死在这里,没有一点挽救的机会吧。” 陆长生点点头,“是啊,秀珠姐不想看到这一幕的。” “她永远希望大汉能存活下去,她永远不希望千年大汉在她这里就断了传承,她永远不希望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看到大汉的列祖列宗时,她是最后一个大汉皇帝。” “所以我说你们可以先撤,并不是客套。而是说的真心话。秀珠姐坚持不过明天了,我不想她死在路上,哪怕要死,她也要死在临安城。而我,再陪她最后一天。” 虚靖心里很沉重,尤其是他听到陆长生平静地说着这些话。 这些平静的话当中,有千年大汉的灭亡,有刘家皇族的彻底淹没,也有刘秀珠生命的最后终结。 可是在这些平静的话语中,虚靖能感受到陆长生在极力压制的汹涌澎湃。 对于刘秀珠的感情,在陆长生心中,恐怕是对武王一样的。 像陆长生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能让他如此平静地说出一个最重视的人的生死,能让他看着最重要的人死去,这可能比杀了他本人还难受。 可是陆长生要压制住这种难受,因为他身上有责任。 这种责任是刘秀珠给的,是刘秀珠在临死前,在还清醒的时候托付给陆长生的。 她将临安托付给了陆长生,将大汉托付给了陆长生。 这或许,是一种残忍吧。 死去的人,将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托付给活着的人,让活着的人背负不可承受之重。 这或许,也是一种幸福吧。 活着的人,能让即将逝去的人获得安心,获得最大的信任,这才是人生的终极意义。 虚靖站起身来,他感觉自己太沉重了,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虽然刘秀珠托付之人是陆长生,可是连他这个旁观者都如此难受,可见陆长生要承受的东西,是有多么压抑,多么的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