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修睁开眼睛,看着窗外,喊了一声,“虚靖。” 没人答应。 柳儿跑了过来,“老祖,我师父去了杨杰那边。” “就是那个一点也不怕冷,喜欢穿着贯头衫,大冬天也不穿外套,脖子戴着个银拳,手里提着红缨枪的那个小杨哥。” 张时修问道,“哦,是杨家的后人啊,他怎么了?” 柳儿想了想说道,“也没有什么大事情,好像是说要给杨杰刺绣?” 张时修微微一愣,“刺绣?” “这不是女孩子的事情吗?他一个拿长枪的娃子,如何会去拿绣花针?” 柳儿说道,“不是拿绣花针,是刺青,对,是刺字。” “好像是孔秀才说杨杰的后背平坦整齐,正好刺字。杨杰母亲知道秀才有文采,可是担心刺字会伤了杨杰的身体,便叫了我师父一起去商议了。” “嘿嘿,老祖你可不知道啊,那杨杰知道要在他后背上刺字,唬得马上去找衣服穿,可是已经晚了。那孔秀才不知道怎么的,就是盯上了他的后背,一定要给他刺几个威武霸气的字,说这样才能显得杨家将的威风。” “那杨杰死活不肯,可是扭不过孔秀才说服了杨母,他泪汪汪的,一脸可怜巴巴的样子,我看得正有趣。结果我师父说要我们都出来了,老祖你一个人在屋里没有人照料不放心,便将我赶回来了,所以到底刺没有刺,刺的是什么字,还是改变主意了,绣上锦体,我都不知道了。” 张时修挣扎着要坐起来,柳儿连忙上前扶起他。 此时张时修的身体越发枯瘦,恐怕只有柳儿这般重了,柳儿扶着张时修坐起之后,又拿了一个枕头塞在张时修后背,让他靠着。 张时修缓了一会,摸着胡须说道,“秀才做事,向来不按套路出牌,不过他也不会无的放矢,应该是有所想法的。” “虽然杨杰不肯答应,可是秀才早有准备啊,他绕过杨杰,说服了杨母,这杨杰最是孝顺之人,这下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你还别说,我都想去看一看了。” 柳儿眼睛溜溜转着,“老祖,你身体这般虚弱,如何能去呢?” 张时修说道,“我啊,就是躺着乏了,想走动走动。以后啊,我想走动也没有机会喽。” 柳儿眼眸中有哀伤的神色,这些日子,她已经知道张时修的身体真正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随时都可能一口气上不来就走了。 到了那个时候,真的是想下床走动走动都没有机会了。 柳儿挤出一丝笑意,“老祖,要不,我去叫人过来,抬着老祖去看看热闹?” 张时修摇了摇头,“不用,我又不是走不得,外面的雪已经停了,杨家母子住的地方离我这里也不远,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叫人抬我过去。不然,让唐嫣知道了,又得唠叨很久。” “这样吧,柳儿,你去将秀才以前坐过的那四轮车给我推过来,我能走就自己走几步,我要是走不动了,我就坐上四轮车,你推着我过去。” “我们悄悄地去,也不要惊动其他人,看秀才到底在搞什么鬼,又给杨杰到底刺个什么字,这样不是更有趣一些吗?” 柳儿一听,没有想到其他更好的办法,又见张时修玩性大气,自然也很高兴,便屁颠屁颠地去将四轮车给推了过来,一老一小扶着四轮车慢悠悠地往杨家母子住的屋子走去。 张时修有段时间没有走出屋子了,这一次难得大雪停了,又出了太阳,心情也很好。 走了一会,便坐上了四轮车,由柳儿推车,一边走一边看着大邑城的街道。 很寻常的房屋,很普通的街道,有些房屋倒塌了还来不及修葺,也有大邑的将士在忙碌着将残雪运走。 毕竟虽然大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地上的冰不是一下子就能化掉的,只能慢慢融化。 萧良发动官府官员、衙役,带领大邑城的百姓,配合着远征军将士正在做这些事情。 以萧良、孔瑾的想法,凡事都要趁早,必须打有准备的仗,不能等出了事情再去处理,不能亡羊再补牢,必须未雨绸缪,凡事都要先行一步。 张时修看着忙碌的人群,看着一些强壮的男子因为干活热火朝天,连外套都脱了,只穿着汗褂,不由得脸上露出了笑容。 有一个好身体,真好。 想起他自己以前也有一个好身体,所以才活了一百好几十岁。 只是寿命终有尽,身体一点不由自己啊! 张时修轻轻摇头,见柳儿蹑手蹑脚的,便知道到了杨杰住的屋子。 柳儿来到窗户处,窗户都是用纸糊好的,柳儿用指尖在舌头上点了些口水,在窗户上小心翼翼地点了两个小洞,她和张时修一人一个洞朝里面观看。 屋内的确有好几个人。 趴着躺在凳子上、露出光洁平整后背的自然是杨杰,他还在哼哼唧唧,还想争取能不能不要刺字,被杨母骂了一句,便知道已经无回天之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