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你不是活菩萨嘛，刚才没人跟那丫头住，你这活菩萨咋没吱声啊？” 知青点里，女老师们也在收拾行李，叶杰英一边叠着手里的线衣，一边跟张玉阴阳怪气的说话。 立刻有别的女老师拽了叶杰英的胳膊一下，示意叶杰英不要说了。 “你拽我干嘛，我说的没错啊，咱们这些从兵团农场回来的，哪个不知道张玉张老师的英勇事迹啊，那想当年，公社、兵团可都是把咱们张玉老师当典型，让我们学习呢！俺这就是好奇，刚才那丫头都要住窝棚了，咱们张玉老师竟然不吱声，这么看，当年的事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叶杰英冷哼了一声，把手里的线衣抖的哗啦啦的响，干燥的空气中噼噼啪啪的暴起了火星子。 “叶杰英，你差不多得了啊！你不就是嫉妒孟知青对张玉好，看不上你嘛！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这样尖酸刻薄的短命相，别说孟春生，就是今天在大队部看着的那个傻柱子都瞧不上你。” 佟淑娟站了出来，杏眼圆瞪，霸气的很。 “佟淑娟，你就是个搅屎棍，我跟张玉说话呢，有你啥事？孟春生爱看上谁看上谁，我叶杰英才不稀罕呢！切，跟你们俩住一个屋，真倒霉，啐！” 叶杰英说完，掀了棉帘子出了屋，到了外屋地，用水瓢把水缸拍的啪啪响。 “张玉，你别往心里去啊，姓叶的就是欠骂，欺软怕硬的东西，再有事你跟我说，我不怕她！” 张玉对着佟淑娟笑笑，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默默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但她没有双臂，收拾东西不是靠嘴就是靠两只脚，跟正常人肯定比不了。 “你等着，我帮你弄啊！” “不用，我自己能弄，谢谢你！” 看到佟淑娟把自己的衣服从包袱里拿出来重新叠，张玉赶紧拦住了。 “没事，我就是搭把手的事，省得你费劲巴力的弄了！” 佟淑娟不以为意，也没多想，伸手抖落开手里的衣服就要重新叠。 “淑娟！” 就在这时，旁边的女老师小声喊了佟淑娟一声，佟淑娟扭头，就看到这个女老师不断的跟她使眼色，她扭头去看，一眼就看到张玉惨白的脸。 自打张玉出事之后，就变得深入简出，沉默寡言，很少和他们在一起，从新疆回来后，张玉更是跟她们断了联系，所以，这些年张玉的生活状态大家并不清楚。 此时，看到张玉惨白的毫无血色的脸，以及眼底那弥漫的像是死亡一样的绝望，佟淑娟吓的手抖了一下。 “张玉，我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我把衣服给你放回来，你别这样啊！我真是.......” 佟淑娟把手里的衣服重新放回包袱，有些讪讪的出了屋。 其他女老师犹豫了一下，也都暂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一起退了出来。 张玉就站在原地，眼里没有一滴眼泪，可是只一眼，就能让人感受到她心里铺天盖地的绝望和悲伤。 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身体因为自己的情绪而颤抖。 她能控制的东西已经太少，但她不想放弃对自己身体的控制。 刚刚安顿好自己行李，匆匆赶过来的孟春生，看到女老师们都站在知青点外头交头接耳，却没有张玉的身影，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张玉！” 冲到屋里，看到张玉正用脚在叠衣服，没有任何的不同，孟春生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随后就是一脸的尴尬。 “不好意思啊，我以为......” 张玉看着孟春生笑了笑。 “我没事，能留下来继续当老师，比什么都重要，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诶！我知道你很坚强！那......那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吗？那个......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 看到孟春生一脸的懊恼和尴尬，连话都不知道怎么说的样子，张玉停下了自己的动作，转过身正对着孟春生。 “春生，这些年谢谢你了！” 面对张玉这突如其来的感谢，孟春生有点受宠若惊，同时也有点惶恐。 “张玉，如果你心里有啥事一定得跟我说啊，别憋在自己心里，你要是觉得在生产队生活的不开心，我就在公社给你找个院子，大不了天天往返，买辆洋车子，半个小时就能到公社，还有，我......” “春生，我在这里很好，那个江知青的确像你说的，是个不错的年轻人，我当年在农场没有完成的梦想，也许在这里能够实现，你我认识了二十年，应该知道，我不是菟丝花，是吧？” 看着张玉温温柔柔的样子，孟春生忽然眼睛发烫。 他好像又看到了十七岁时候的张玉，穿着白色的棉布裙子，梳着两条麻花辫，娇俏的样子。 孟春生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里毕竟住的都是女同志，以后你不要这么冒冒失失的过来，我们已经这个年纪了，被人传出点风言风语的不好，我们不能辜负了江知青对我们的信任。” 孟春生刚刚还有点雀跃的心情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多少又有了点低落，可想到自从张玉出事之后，这么多年，他好像还是第一次从张玉的嘴里听到她喊自己春生。 有改变总是好的。 看来他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他真的要感谢江知青。 “淑娟，刚才谢谢你了！之前是我太敏感了，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从那件事里走出来，刚才对不起啊！” 等到佟淑娟进来，不知道怎么面对张玉的时候，张玉突然走上来说道。 佟淑娟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么多年，外面流传的关于张玉的说法，就没有一个是好的，都说张玉性格古怪，阴沉冷漠，喜怒无常，就在刚刚，她也差点信了，可是现在，看着张玉柔和的眉眼，那些谣言不攻自破。 “杰英，我今天之所以没有站出来，是因为我的两条胳膊都没了，而且一到换季的时候断臂处就奇痒无比，而且还会溃烂，我不希望让一个孩子从小就在心里留下阴影。” 等到叶杰英走进来，张玉也同样温柔的做了解释。 “嗤！” 叶杰英先是一愣，然后很快的冷哼一声，转而端着自己的水盆出去洗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