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进入小艳红的病房前,江明浩踌躇了很久很久。 他不知道跟一个只有七岁的小丫头问这些问题是不是合适,如果艳红没有经历那些还好,如果她真的也经历了,那....... 阳光撕裂云层,将最后一丝蒙蒙的雾色驱散,江明浩才终于鼓足勇气走进病房。 “叔叔!” 看到江明浩,小艳红的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儿。 叔叔昨天跟她说完那些话之后,她就做了很好很好的梦,她都高兴的笑醒了呢! “好点了吗?” “好了,俺现在哪里都不疼都不难受哩。” 看着小艳红脸上干净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笑容,江明浩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叔叔,你昨天是不是去西山生产队哩?是不是去......去抓他们哩?” 小艳红被送到医院的时候是昏迷的,并不知道王大春两口子已经被抓了,所以才会这么问。 “嗯,谁跟你说的?” “是俺偷偷听着的,红梅婶儿和常家二婶儿说话的时候俺听着了,叔叔,俺有个事想和你说哩!” 小艳红的脸色微微发白,牙齿咬住嘴唇,眼睛里带着努力压制的恐惧还有一簇小小的微弱火苗。 “不想说就不说,你还是个孩子,这些事不用你操心,乖!” 尽管小艳红什么都没说,但江明浩却知道小艳红要说什么,尽管他本来就要知道这个答案,可是这一刻,他忽然什么都不想听。 “俺想说,有一次,俺听娘骂爹,说爹非要把俺抱回来是要俺当小媳妇儿,和之前的王小花一样,俺不知道啥意思,后来爹带俺去河套子洗澡,俺不干,爹就打俺,还说俺要不听话,就像掐死王小花一样掐死俺.......” 小艳红说的声音很小,身体颤抖的厉害,嘴唇哆嗦着,差点要咬出血来。 江明浩的手抓着床沿,险些将床沿下的铁丝网抓变形。 “叔叔,俺怕,俺怕爹真的掐死俺,俺......” 小艳红咧开嘴,终于哭了出来。 江明浩一把将孩子搂在怀里。 “不怕,叔叔在,以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艳红,再也没有!” 江明浩安抚着小艳红,很久很久,小艳红才哭累了睡过去。 小心翼翼的给艳红盖上被子,走出病房,江明浩一拳砸在了外面的墙上,拳头处立刻擦破了皮渗出血。 “小江!” 就在江明浩内心的愤怒奔涌翻滚的时候,一个声音响起来。 是潘汝琴。 “阿姨!” 江明浩压制下浑身的戾气,跟潘汝琴打了招呼。 “我们到楼下走走?” 江明浩犹豫了一下,跟着潘汝琴下了楼。 戴春正站在常水生病房的窗户边,看着江明浩和潘汝琴的身影。 “老领导,王小花的事你不知道?” 戴春正对常水生是有很深厚感情的,特别是这次常水生替他挡了刀子后,这种感情更加的深刻,但是从昨天开始,他的脑海里就一直盘悬着一个疑问,此刻到底问了出来。 常水生因为后背受伤,脊柱神经受损,只能侧卧着,此刻正好看到戴春正的背影,逆着晨间的微光。 “这个问题你的心里没有答案吗?” 常水生看着这个自己用半条命护住的后辈,心里的滋味很复杂。 戴春正不敢置信的看着常水生。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常水生并没有替自己挡住王大春的刀子。 “王小花才8岁,8岁啊!你是生产队队长,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社员对那么小的孩子做出那种事,眼睁睁的看着那孩子死在他们手里?当初在部队你说过什么,你说我们当兵的意义就是护住老百姓,就是不让老百姓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受到伤害,这是你说的,你说的啊!” 戴春正,一个四十岁的,正处级手握一定权力的中年男人,瞪大眼睛质问。 常水生曾是他们的榜样,甚至是他们的信仰啊! 常水生眼睛干涩,后背的刀口因为身体的颤抖而抽动两侧的皮肤,让他的身体起了一层细细麻麻的小疙瘩,但是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面色也没有变化。 人这一辈子,总是会做几件错事。 他常水生硬气了半生,护着这个护着那个,可以拍着胸脯说,对得起天对得起地,更对得起良心,唯一对不起的就是那个半路来到西山生产队的小丫头。 面对戴春正的质问,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戴春正被胸口的怒气憋的眼冒金星,只能摔门离开。 他信誓旦旦的跟江明浩保证,这件事老领导肯定是不知道,否则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王小花不明不白的死在西山生产队的。 呵呵....... 楼下。 潘汝琴优雅的往前走,一直没有说话。 江明浩跟在潘汝琴身边,微微错后一步,同样没有开口。 一直走到医院楼后的水泥连廊附近,潘汝琴才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