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皇后只是看着他,目光平静如水。 凌景傲叹息一声,继续说着,“当年,如果不是朝臣在大殿内逼迫,我是不可能更换太子,要知道能留下你一命,并保住后位已是我的极限了。 皇上看似高高在上,一言九鼎,却不是一言堂。” 叶皇后静静听着,若不是珏儿说过,叶家人可能还活着,无论皇上说什么,都无法改变心里对他的恨。 或许她真的应该感谢他的不杀之恩,如果不是仗着他心中对自己残留着的那份不舍,她凭什么能在冷宫活得如此安静? 然而,只要想起那一张张亲人的脸,上到五十多岁的老母亲,下到几岁的侄男和女,就恨不能一刀捅死他。 深吸一口气,轻声开口,“既然能留下我一命,为何不能留下母亲?年近六旬还要承受切肤之痛。” 五年了,终于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凌景傲难掩激动,仿佛回到初见她时的感觉,欣喜中带着点儿小心翼翼。 “如果我说叶家人还活着,我们还会回到从前吗?” 声音很柔也很小,不过在静静的屋内,叶皇后还是听了个真切,她不敢相信是真的,难道珏儿猜想的都是真的? 眸光停留在那张熟悉的脸上。 “你在骗我?”她在他面前也很少自称臣妾,尊他为陛下。 凌景傲用无比真诚的目光看着她,“我从来没有骗过你。” 得知叶家人还活着,皇后心跳加快了些,不过她必须要问清楚。 “如果这句话没有骗我,那为何要骗我五年?” “迫不得已,众臣环伺之下,叶家案件毫无进展时,只能如此。”憋在心里这么多年,此刻说出来,倒让凌景傲觉得轻松了许多。 “现在依然没有进展,为何又说了出来?” 凌景傲站起身,一把将皇后从椅子上拉起来,不顾她的反抗,将其紧紧抱在怀中,似乎要将失去的五年统统找回来。 “你将我视为仇人,可我却很想你,这样的煎熬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朕也是个正常人。” 叶皇后用力挣脱他,“后宫那么多美人,左有柳贵妃,右有闵贤妃,还会想我这个打入冷宫的糟糠之妻吗?” 凌景傲重新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如果可以,我希望后宫只有你一人,说到底,还是我这个皇上不够强大,需要用女人来稳固朝政。 你我年少相识,历经风雨,这份结发之情,岂是那些嫔妃可比的? 如今年纪大了,只想你陪在我身边,无需掩饰,不必虚伪,可以说着真心话,听你唤我的名字。” 叶皇后垂眸,似在回忆他们的曾经,在凌景傲还是个王爷时,王府里只有她一个正妃,新婚燕尔,度过一段幸福而甜蜜的时光。 登基做了皇上,朝臣不断劝谏,要充盈后宫。 生紫珏时伤了身体,从此不能再有身孕,因此便张罗为他纳妃,总是将他推给那些新纳进来的妃子。 一来二去,宫里多了许多皇子、公主。 即便如此,他们的感情依然尚可,皇上遇到难题、烦心事,总会到她那里倾诉过夜,在众嫔妃面前给予了她足够的尊重和权力。 却不想,皇子多了,珏儿的太子之位便被惦记上了。 自己的贤良大度,换来的不是安稳和谐,而是母家被陷害,珏儿太子被废,自己落入冷宫。 冷宫五年,她活着的唯一希望就是看着叶家平反,然后报仇,亲手杀死眼前这人。 得知叶家人还活着,皇后心中的恨渐渐消融,想起珏儿说的话,轻声问: “叶家人如今在何处?” “安排在一个村子里,虽然没有荣华富贵,却生活的安稳。”见她态度回暖,凌景傲不由庆幸当初的决定。 “哪天可以让紫珏去看看吗?”儿子亲眼所见,皇后才能放心。 凌景傲摇摇头,“暂时不可以,你知道紫珏的行踪,会有多少人关注吗?一旦被发现,叶家人岂还有命在?” 叶皇后觉得所言甚是,太子那边恨不能将珏儿杀了,以绝后患。 见她沉默不言,凌景傲不由紧张起来,忙道:“只要叶家平反,他们就会回京,再等等。” 皇后抬起头,直视他,“你相信叶家是被冤枉的?” 凌景傲轻轻点头,“北疆十几万将士的性命,当时大殿上众口一致指证叶家通敌,一怒之下是相信的,事后越发觉得有蹊跷,因为没有证据只能作罢。 让紫珏去北疆,明则发配,实际上何尝不是让他去查证? 结果他遇到一个人,城池收回来了,证据好像并没有找到。” 叶皇后静静听着,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内心,忽然间不恨了。 “听紫珏说,那人叫明文举,被南宫府认作义子,是他夫人治好了云王妃。” 凌景傲觉得他们又回到了从前,能这样心平气和地与她说话真好。 “紫珏果然什么都和你说了,南宫老家主为把女儿接回府中,特意到我面前要了道圣旨,云王妃病好后便与云王和离了。 你说奇不奇怪?我一时间怎么也想不通。” 叶皇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皇上这是想从她这里探听紫珏都说了什么吧? “确实很奇怪,以南宫微对云王的感情怎么可能和离?皇上就没有当面问问云王吗?” 凌景傲摇摇头,“这事怎么问?云王本就很伤心了。” 皇后垂眸似在思索,很快抬起头,“我对南宫微还是很了解的,以她的性格,除非云王变了,否则即使他与萧侧妃生有一子,也不会和离。” “变了?” 凌景傲微蹙双眉,“自从那次北疆战场重伤回来后,云王确实有些变化,没有以前那么爱说话了,目睹十几万将士的惨死,心里肯定会留下阴影。” 看来皇上对云王还是相信的,要怎么去提醒他?弄不好怀疑自己别有用心。 叶皇后试着开口:“听珏儿说郡主大婚,南宫微也没有出现过,这不是一个母亲该有的反应。” 皇上很快便听出话里意思,“你是说郡主不是南宫微的孩子?明明长得那么像,怎么可能不是?” “确实难以相信,可做出来的事情不得不让人怀疑,我就是一个母亲,好不容易病体痊愈,怎么可能不与自己孩子亲近?除非不是自己的。” 皇后想了想终是说了出来,反正她也只是说出心中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