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心哪能听不出苏培盛的弦外之音,当下脸色微微一变,心里暗自叫苦,却也不好发作。 他干笑两声,试图打个圆场:“苏公公,您这话说得,眼下都什么时候了,咱可别分什么你家我家的。两位殿下同气连枝,此刻一同遭罪,咱们当务之急,是想法子帮衬着,让殿下们少受些苦,也好尽快熬过这一劫。” 苏培盛点头哈腰,心里冷哼一声,嘴上却仍客气道:“陈公公说得在理,只是仓促之间,一时间还真难想出周全之策。要不您先派人悄悄打探打探,看看梁公公向皇上复命之后,皇上什么态度?到时候我们也好做到心中有数,再行定夺。” 陈心刚要张嘴再说些什么,苏培盛却像是生怕他再出什么馊主意,抢先一步,抬手拍了拍胸脯,顺着陈心的话茬说道:“我嘛,就去找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向来心疼四阿哥,此番见殿下被罚跪,心里也急。等您这边消息过来了,就让娘娘帮忙在皇上面前说几句好话。” 陈心眼睛一亮,这个办法倒是好,而且太子殿下知道贵妃娘娘心疼自己,肯定高兴,到时候也好劝。 虽然他不是很同意苏培盛的话,他觉得德昭贵妃,指不定更心疼自家太子哩! “苏公公这主意妙啊!还是您想得周全,贵妃娘娘圣眷正浓,若是肯出面周旋,那这事儿说不定就有转机了。这样吧,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打探,然后给您准确消息之后,一起去永和宫,向德昭贵妃请命,求娘娘出手搭救二位殿下。” 二人商议妥当,当下便行动了起来。三言两语,陈心便从魏珠那儿探得关键消息 —— 皇上这会儿啊,就是在等个台阶下,只要寻着合适的由头,估摸就会轻轻放过太子和四阿哥了。 得了准信的陈心不敢耽搁,心急火燎地转头去找苏培盛。 此时主管六宫事务的玛禄其实应该做出一个大义凌然的姿态,亲手狠狠地罚自己的儿子,也好向众人彰显自己不徇私情,不然密妃的十八阿哥之死,很可能牵连到她。 至于太子,她也不该插手管这档子事儿,免得落人口实,被人诟病偏袒、僭越。 四阿哥是这么觉得的,温宪是这么觉得的,甚至连静怡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过她也不能不管四阿哥死活啊,不然母子离心,更为致命。 玛禄太了解自家儿子的性子了,四阿哥沉稳内敛,恪守规矩,自尊心极强。你若是心急火燎地差人送东西过去,或是不管不顾地跑去御前为他求情,他非但不会领情,反倒觉得你行事冲动、欠缺考量,平白给旁人落下话柄,坏了规矩;可你要是佯装不知、撒手不管,他心底又会埋怨、嘀咕你这个额娘薄情寡义,对他漠不关心。 而且有太子一起,玛禄终究是没能狠下心来。 但是送个饭也就顶天了,至于后续要不要全力为两人求情,还得观望康熙的态度。 现在康熙的心是一天比一天脆弱,若是触了他的逆鳞,非但救不了人,还可能惹来更大的祸端。 玛禄一听说陈心和苏培盛一起过来永和宫,还提着空的食盒,都不需要去御前打探,她当即明白,康熙这是回过味儿来了,心生悔意,约莫是不忍心再苛责两位皇子,有意网开一面。 陈心和苏培盛还没来得及开口向玛禄表明来意,就看见玛禄早就梳妆打扮好了,素钗素服素面朝天,冷冷抛下一句现在自己要去乾清宫,食盒直接放下就好的话,便走了,留下陈心和苏培盛二人面面相觑,愣在原地。 路上,白芙还担心呢:“娘娘,您这身衣裳,是不是太素了些?好歹您也是掌管六宫的贵妃,这般素净出门,旁人瞧了,怕是会失了敬重。哪怕添上一两样合乎身份规格的首饰,也不至于显得太过寒酸。” 其实白芙是怕病中的康熙觉得玛禄太过素净,有晦气之嫌。 可玛禄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显示自己的身份,在康熙跟前要把自己放得越低越好。一袭简洁的衣衫,反而衬出她的贤良恭顺,也好让康熙知晓她并无僭越、张狂之意。 满头冰冷的珠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逼宫呢。而且十八阿哥刚死,自己若是华服加身,光彩照人,康熙一定气死。 说不得自己就是多打扮一分,康熙都会不高兴。 玛禄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微微侧身,拍了拍白芙的手,温声道:“你且放宽心,本宫自有分寸。” 说话间,一行人已然行至乾清宫前。 守门的魏珠瞧见玛禄,先是一愣,显然也是被这过于素净的装扮惊到了,差点没认出来。 平日里见惯了贵妃的雍容华贵,乍一看这清汤寡水的模样,任谁都得恍惚一下,还以为是哪个年轻妃嫔过来了呢。 他随即回过神来,连忙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玛禄微微颔首,轻声道:“劳烦魏公公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求见皇上。” 魏珠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出来回话:“娘娘,皇上有请。” 殿内,康熙斜靠在龙椅上,面色依旧有些苍白,眉眼间满是疲惫与憔悴。 玛禄盈盈下拜,口中道:“臣妾给皇上请安,愿皇上龙体安康。” 康熙没有免她的礼,她却径直起身了,未等康熙发问,便率先开了口:“皇上心怀天下,向来宽厚仁慈,纵观往昔,对臣子们犯错,但凡有心悔过,您也多是从轻处置。” 说着说着,玛禄低下头拿帕子拭泪:“为何对孩子,对臣妾,您要这般严苛啊?臣妾入宫多年,行事向来谨小慎微,恪守本分,不敢有半分僭越。” “受了委屈,您偏心密妃,不帮臣妾主持公道也就算了。臣妾人老珠黄,恩宠不再,只有孩子们替臣妾出头,可孩子们却要被您罚跪,这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