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人忙着,跟来行宫的几个阿哥们也不闲着。 康熙暂时处理完手头的事情,也能开始放松了,然而他们还要相互比斗,奉承康熙,一直没停过。 四阿哥则一直保持着低调沉稳的姿态,外松内紧的策略是他克敌制胜的法宝。前世,他便是凭借着这一策略,将自己伪装成至纯至孝之人,最终成了九龙夺嫡的赢家。 今生,有了前世的经验,他少走了许多弯路,让他在前朝顺风顺水,而这曾经助他成功的策略,即便照搬过来放在当下,依旧好用得很。 他深知康熙对子女亲情的看重,又害怕儿子喜欢争权夺利,所以皇子们一个个地展现才艺、捧上奇珍异宝,然而,四阿哥却每日只是领着温宪公主,悠游自在地去钓鱼摘花。 钓上了鱼,就会送一部分给康熙,剩下的都交给行宫的厨子做了吃,温宪吃得烦了还去康熙跟前告状,说自己成日吃那些小鱼,没滋没味的。 康熙哈哈大笑,额外赏菜给温宪加餐,转头却和梁九功夸赞四阿哥至纯至孝——大鱼都送到他这里,还有太后这里了! 康熙对这个儿子的淡泊宁静颇为欣赏,觉得四阿哥与那些汲汲于名利的皇子大为不同。而其他皇子看到康熙对永和宫一脉的赞许,心中对四阿哥的嫉妒又多了几分,他们不明白四阿哥为何能如此轻易地获得康熙的好感,于是更加急切地想要表现自己,却适得其反。 也有一些较为机灵的皇子,他们眼瞅着四阿哥这看似平淡无奇却收效甚佳的举动,便动了心思,想要依葫芦画瓢,学着四阿哥的操作来博得康熙的欢心。 然而,他们终究没能坚持几日,便纷纷放弃了。 毕竟这钓鱼,四阿哥是真钓啊!成日成日地钓,没日没夜地钓,晒得人都黑了一大圈,脸还有些脱皮了,实在是都没了皇子样! 在四阿哥的坚持下,他领到了一份“替康熙巡视永定河”的差使。 是海河流域七大水系之一,流经内蒙古、山西、河北、北京、天津等地。永定河对京城的意义极其重大,为京城的形成和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水源支持。 不过,永定河的水患问题曾经也很严重,经常泛滥成灾。 四阿哥之前治理江南水患就有经验,巡视永定河的差事交给他其实是最好的,只是往年康熙都是自己亲自去,或者指派大臣,皇子去还是头一回。 更值得玩味的是,康熙下旨之时,所用措辞乃是 “代幸”。此二字一出,满朝皆惊。 这,难道咱们要有第二个太子了? 外头顿时闹得厉害。 不过四阿哥依旧是万事不管,他知道了之后也只是收起鱼竿,去找了一趟康熙,问能不能带上温宪。 得到肯定答案之后,他就直接闭门谢客,精心研究永定河历年的资料,从河道变迁到水患记录,从沿岸民生到治理措施,每一个细节他都不放过。 走之前,除了带走温宪和给永和宫去了一封信交代去向,他还召集了曾经一同治理江南水患的幕僚和能工巧匠和他一起去巡视,桩桩件件都做得无可指摘。 康熙当然也不会让他们两兄妹就这么去了,还是拨给了他一大波人,其中一个名字让四阿哥眼前一亮。 年羹尧,此次随行的一个翰林院检讨。去年刚中进士,就因为其父年遐龄受康熙重用,康熙留意到了这个年轻人,认为他才学不凡、潜力无限,便给他划了一个翰林院检讨的缺。 他带着些感慨和释然,看着这名单上的名字:“亮工。。。” 亮工是年羹尧的字。他和年羹尧的恩恩怨怨,可谓是跌宕起伏。曾几何时,他满心以为,自己与年羹尧会成为君臣相得的典范,如同历史上一对对被传颂千古的贤臣良主一起名垂千古。 可之后。。。他们渐行渐远,最终竟走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自己最了解他,所以让他做个守城门的杭州将军。 他最了解自己,所以知道怎么羞辱自己,穿着黄马甲守城门,让自己恼羞成怒,下令杀了他然后让自己后悔莫及。 如今,命运再次将年羹尧推到了他的面前。这一次,他不想重蹈覆辙 旁边马车上的温宪见他状态不对,探头凑过来:“四哥在看什么呢?” 四阿哥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没什么,只是在看此次随行人员的名单。” 温宪见他笑,忍不住恶寒:“四哥你笑起来真让人害怕,我也来看看。” 她二话不说抢过名单看了起来,不知怎的停在了年羹尧的名字上。 “这名字好呢四哥,年羹尧。” 这个名字出自 “羹墙见尧” 的典故。《后汉书》中的《李固传》说,在尧帝去世以后,继位者舜对他日夜追念,连续三年时间,舜只要一坐下,就会在墙壁上看到尧的影子,就连吃饭的时候,也会在汤羹的倒影中看到尧的模样。 “羹墙见尧” 寓意着对先贤的追怀和仰慕之情。年羹尧的家人为其取这个名字,所表达的也是对先贤的仰慕之情。 四阿哥忍不住微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的字更好。亮工,这个字于他而言,再合适不过了。” 话语中似有无限感慨。 温宪一时间有些好奇,四哥居然记得这个小翰林的字? “钦哉,惟时亮天工”这句话的意思大致是,要恭敬啊,只有这样才能很好地完成上天赋予的使命和任务。 对于年羹尧这个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的性格,的确是最最适合的期待。 初入仕途、崭露头角之时,他的才华与能力让众人瞩目。上天赐予他这样的才华,何尝不是希望他能为朝廷、为百姓成就一番大业? 后来年羹尧渐渐迷失了自我,野心逐渐膨胀。。。回想往事的四阿哥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年羹尧的堕落是多么令人痛心! 温宪看着四阿哥变幻的神情,拉了拉四阿哥的衣袖,轻声说道:“四哥,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