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丞相高兴不起来。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出了御书房仿佛又苍老了五岁。 晋元帝看着还在殿内站着的宁国公,“裴卿,还有事?” “陛下,臣——”宁国公恭恭敬敬行礼,“告退。” 这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御书房终于安静了。 晋元帝招来御前太监,“传旨刑部,彻查马家这几年的罪行,马通天的家眷,全部押送入京,关入刑部大牢等候发落。” 此刻,殿外。 李四被剥掉了外袍与外裤,趴在木板上,行刑者手执藤鞭,准备抽打。 还未开始,谢玄就抬了抬手,“等等,这样太慢了。” 行刑侍卫一脸迷茫,紧接着,就见谢玄多指派了两人—— “你们三人一起行刑。” 省些时间。 李四如砧板鱼肉,他黯然抬头,“殿下,可否帮我带句话给姨娘与弟弟。” 谢玄居高临下,不耐道:“还差使起我来了。” 李四顾自说道:“阿弟自小苦读,才学匪浅,是我牵连阿弟无法科举,待我流放那日,请他们不必来送我,免得再惹父亲不快。” 他要去北地了,此生未必还能回来,姨娘和弟弟只能靠着父亲鼻息而活。 谢玄听闻,直皱眉,“你昨日何不死在外头?现在跟本王装什么好哥哥!” 也不说答应传话还是不答应,谢玄忽地放低声音,怕被殿内听见,“杀人害命,要做就该做绝,留下一堆烂摊子,害得本王也得忍气吞声,被死老头欺负!” 想想都不爽。 说话时,“死老头”宁国公刚好走出殿,经过谢玄身边,脚步停下,毕恭毕敬客客气气地拱手,“殿下,今日多谢殿下宽宥了,若殿下有空,不妨来府上喝杯茶。” 宁国公笑得和蔼,说完自我肯定地点点头,转身背过手,老神在在地离开。 谢玄盯着那个背影,咬破了嘴皮,狰狞地舔掉了唇上的血,“打!行刑!” 三位行刑者站在李四左右,一个负责打背,一个负责打臀,一个负责打后腿。 为首的问一嘴,“殿下,我们每人打三十三吗?” “什么三十三,三十四!”谢玄拧着眉,几近怒道。 每人三十四下,还多了两鞭,省得父皇怀疑他放水! “一、二、三……” 血淋淋的一鞭鞭落下,也解不了谢玄的气。 他伸出右手,覆上腰间的令牌,在鞭打声中将令牌摔在地上,再“不小心”踩烂。 脏了的东西,都是要丢掉的。 李四垂下头,抱着木板,嘴里咬着脱掉的中衣,受着身上的疼痛,痛得满头大汗,然而心中想的,不是受害的女子,也不是死去的马年,许久,垂下一滴绝望的眼泪。 一百零二鞭打完,谢玄弯腰歪头,漫不经心道:“还活着吧,抬去医治,还得留着命流放。” “是。”侍卫应道。 谢玄复了命,出宫时将裂开的腰牌交给尚宫局,命其重新制作一枚腰牌。 李府。 李丞相下马车时,步履沉重。 视线对上正在扫落叶的小厮,自打入秋以来,庭院里的落叶扫也扫不完,李丞相抬头,只见参天大树的枝干上,零星地挂着几片黄叶。 “老爷,阿成怎么样了?”马姨娘是第一个上前来问的。 “怎么样?”**冷笑,“你就当他是死了吧,从此与我李府不相干。” 马姨娘听闻,不敢多疑,忍不住坠起泪来。 李丞相本就心情焦躁,听得马姨娘的哭声,咒骂道:“要不是你们马家行事不知收敛,今日何至于此?” 马姨娘更不敢说话了。 李丞相朝她身后看了看,没瞧见小儿子李熙,“老六呢?” “熙儿,他去学习了。”马姨娘抽噎道。 李丞相点点头,忽听管家赶来—— “老爷,宣王派人来问,四公子受完刑罚后,是回相府养伤还是……” 李丞相漠然道:“回什么回,让他去牢里住着,等着流放北地!还有,今后他不是四公子了!” 管家忙点头去回禀,马姨娘听得心焦,“什么,行刑,流放?!” 她上前去抓李丞相的手,“老爷,阿成不会真的死吧,北地边陲苦寒之地,盗匪横行,阿成他——” “够了!还要我说多少次!”李丞相一把将马姨娘甩在地上,想起什么,黑着脸低声警告,“他就该去!马年与熙儿有几分相像,那畜生怎么能对马年下得去手?我越想越不对劲,他是怀着何种心思,你这个做姨娘的,是一点不清楚吗?他最好一辈子别回来!” 马姨娘不敢深想,“老爷,表兄弟间有相像,是正常的啊,何况熙儿这孩子向来端正,待明年定能中举——” “闭嘴吧!”李丞相指着马姨娘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手指抖了好一会儿才道,“考不了了!都是你和阿成害的!” 马姨娘惊愕不解其意,李丞相已经快步离开,走着走着,突然吐出一口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