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嬑回了海棠院。 清平县主总算逮到她了,带了左都御史家的尤二小姐,并几个与她们交好的小姐们一起过来。 她头上戴了金累丝镶红宝的牡丹钿花,珊瑚色宝相花纹袄,搭了一条同色施斓边的综裙。 比满院的海棠花,还要鲜亮几分。 她看着沈昭嬑,笑容艳丽又刺人:“沈大小姐最近仿佛低调了许多,上回我府里举办诗会,下帖邀请你前去,你都推了不去。” 沈昭嬑笑意温和,仿佛没听懂清平县主话里的嘲讽:“我母亲身子不太好,自不好到处走动宴乐。” 理由是合乎情理的,旁人听了也不好再刁难。 可清平县主却冷笑一声:“依我看沈大小姐是心虚了,不敢出门吧!” 此言一出,与清平县主站在一起的几位小姐,捏着帕子掩着嘴儿,檀口轻启,低声嘲笑,或捻着团扇,以扇掩面,“咯咯”地讥笑。 其中就数左都御史家的尤二小姐笑得最欢,声音也最大,浑似旁人听不见一般。 院里莺莺燕燕,轻言笑语,好不热闹。 沈昭嬑眉目微敛,语气也淡了几分:“竟不知我哪里做得不妥,让县主生出了这样的误会?” 清平县主抬起下颌:“近日,我在京里听了一些流言,听说沈大小姐上个月去静云寺上香,在回程的路上,驷马失控,与家里的仆从失散,失踪了两三个时辰,最后叫外男所救,还被他送回家中……” 沈昭嬑面色淡然,仿佛事不关己:“你也说了,这是传言,谣言止于智者,还请县主不要以讹传讹,女子的名节于个人而言,是生死大事,这话毁的是我的个人的名节,折辱的却是我镇北侯府满门。” 清平县主喉咙一堵,却也知道轻重,冷哼一声,带着身旁的一干姐妹们走了。 沈昭嬑目光微沉,齐雍送她回府时,一直坐在马车里,没有公开露过面。 府里的下人只知侯府的马车冲撞了齐王殿下,根本不知道齐雍救了她的事。 那么这些流言,便只能是二房的人放出去的。 二房设计她驷马失控,一计不成,便想借机毁她名声,如果她名声尽毁,武宁侯府肯定会考虑将亲事换给沈青词。 好毒的心计。 只是为何事情都过去了这么久,流言似乎并没有大范围传开…… 沈昭嬑突然想到了齐雍。 救了她的人是齐雍,这些流言在无形之中也在暗指齐雍污了女子的名节,实在败坏了齐雍的名声。 齐雍在外战征多年,名声不好,也是为了社稷,可损害女子名节,这就是自身德行有亏,品性不端,礼数不正。 齐雍定不会让这些流言,在京中传开…… 想到此处,沈昭嬑心中放心了一些,与众家小姐们一起办了“斗茶会”,还向戏楼里看戏的长辈们讨了彩头。 海棠院里十分热闹。 最后,是汝郡王府家的安平县主,一手绝妙的“水丹青”,在汤纹水波上变幻出了花鸟走兽,虽是刹那一现,须臾散尽,却仍是精妙绝伦,令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拔得了头筹。 得了镇北侯夫人精心准备的一支点翠凤凰衔红宝簪子。 康郡王府家的安平县主差了一筹,以点茶技法,在绵密的茶沫上画了老枝海棠,斜逸虬态,得了第二名。 得了汝郡王妃准备的累丝蓝宝赤金镯子,也是十分名贵。 沈昭嬑没有参与。 却担了筹备的名头,得了熹郡王妃一个檀木宝盒,里头是一块红土沉的水沉香,足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只比奇楠沉稍逊了一筹,价值远在第一之上。 沈昭嬑心中欢喜,突然想到熹郡王与齐雍关系一直不错。 前世,齐雍成为摄政王后,成立了机军事务处,熹郡王成了军机大臣,很受齐雍信任。 其他姐儿们,虽然没有取得名次,却都得了长辈们精心准备的礼物,一个个欢喜不已,并不沮丧。 安平县主与沈昭嬑关系不错,揽着她的手臂笑:“得亏了这是在你家,办了斗茶,要是在别人家,换成了斗舞、斗香,我们一准都比不过你。” 镇北侯府是主家,不好办自己擅长的。 不论谁赢了,旁人都要来一句,多亏了沈大小姐没有参与,不然谁也比不过她,那多尴尬。 沈昭嬑同她玩笑:“回头去了你家,就不行斗茶了,要准备斗香、斗舞,叫我也出一回风头。” 安平县主无语:“你出的风头还少吗?秋八月一支墨舞,到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 沈昭嬑也不是喜欢出风头的性子,她有今时今日的名头,还要拜清平县主和尤二小姐所赐。 这两人但凡和沈昭嬑碰到一起,总要挑衅几句,经常把沈昭嬑架到火上烤。 沈昭嬑的大半风头都是这二人推波助澜。 沈昭嬑也是无奈:“我那日为太后娘娘准备了制香环节,是我从古书上学到了的万寿香,熏燃后,烟气在空中凝而不散,渐渐变幻成福寿康宁的字样,有保寿延年的功效,哪知道……” 说到这处,她眼神微微一深,叹了叹气:“关键时候,却发现制香的材料出了问题,是没有办法,才硬着头皮上场跳了一支墨舞,原是感兴趣才学了,跳得也不精心,我当时自己都捏了一把汗……” 万寿香所需的材料是她精心准备,也都炮制好了,只需磨粉配伍,然后将香粉放入香炉里熏燃。 哪知有一味降真香叫人掉换了。 当时她以为是宫里出了差错,便没有声张,也不敢叫宫人重新准备一份,唯恐香料过了旁人的手,会出现差错。 安平县主听得一愣:“原来如此,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你向来不是爱出风头的性子,怎么来了这么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