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
御前都指挥使武松斩杀了金军悍将王伯龙后,回到了黄罗盖伞处复命。
但武松还未交令,就听得身后一声巨响,随即漫天尘土飞扬,寨墙竟是塌了?
本来还喧嚣的战场,瞬间便没了声响。
“汉军大寨,破了!”
“杀啊!”
在震天的欢呼声中,无数金军猛然对着缺口处发起了冲锋。
金国立国不久,金军上下仍然保留着昔日阿骨打的作风,还是按照女真人的老规矩,猛安、谋克、女真贵将在前!
“快!”
“快,堵住缺口!”
“官家,还在后头,看着俺们呢!”
中军守将杨存中挥舞着手刀,声嘶力竭的大声吼叫着,领着身旁的亲兵便扑向了最近的缺口。
如今必须在金军之前,将这些缺口堵上,否则后果难料!
本来按照杨存中的想法,只要拖到天黑,那么金军自然不战而败。
但,意外来的太过突然,竟是让这位久经沙场的将门之子,亦是没有反应过来。
在杨存中的身先士卒下,那些缺口处很快就稀稀拉拉出现了不少兵马。
而,金军亦是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向这些缺口处发起了猛烈的反扑。
双方人马很快便撞到了一处,杀成一团。
比起方才攻城战来说,这种近距离的搏杀,更加的残酷。
刀刀见血,枪枪夺命。
断肢横飞,血流漂杵。
无时无刻都有人倒下,但却有更多的人,疯了一般扑上来,直到自己也化作一缕亡魂。
在这混乱的局势下,管你是什么金牌万户、还是女真的金环贵将,亦或是大汉的指挥使,统统不过一条区区人命。
“轰隆隆......”
胶着的战场上,马蹄声好似雷鸣般突兀的响起,如同踩踏在每个人的心尖上。
金军铁骑自后方滚滚而来,一面面三角形的骑兵军旗,斜斜指向天空,打头的则是数面五色方旗,中为黄色旭日,四周则是白蓝土黑四色。
各种各样不同的旗帜,随着骑兵的奔跑,在风中猎猎作响。
“铁浮屠!”
“铁浮屠上来了!”
“都元帅,是都元帅的王旗!”
都元帅完颜宗磐亲自策马冲锋,让鏖战许久疲惫不堪的金军,再次士气高涨。
金军骑兵的速度很快,哪怕下雨天地滑,一个不慎便容易摔断了脖子,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前进。
甚至,一些金军骑兵摔倒在了冲锋的路上,后面的同袍也是面不改色,策马踩踏而过,绝不停留半分。
但是短短的时间里,金军步兵们就经历了从开始的喜悦,到脸色聚变,再到发疯般往两翼跑去的过程。
金军骑兵杀到了!
铁浮屠竟是不顾正在鏖战的己方士兵,直接选择了策马冲阵。
“不......”
那些反应慢了半拍的金军们,只来得及一声悲鸣,就当场被踩做了肉泥。
“兄弟们,挡住他们!”
杨存中脸色煞白,但还是死命向前,但铁浮屠又是一冲,汉军竟是连挡一挡的机会都没有。
铁浮屠突破汉军寨墙!
而,守将杨存中则是淹没于铁蹄之中,不见了踪影。
“朝那边杀去!”
“斩将!”
“夺旗!”
完颜宗磐入寨后,没有去管那些四散而逃的汉军士兵,手中长枪向前一挥,直直指向了军营正中的那面天子龙旗,以及端坐在黄罗盖伞下的某人。
只要旗倒,汉军必败!
“官家!胡虏以至,还请速速回避!”
都指挥使武松朝着张平安躬身一拜,随后便朝左右亲卫吩咐道:“来人速速带官家走!俺来断后!”
武松说罢,当即自高台上凌空一跃,随即双脚狠狠砸在了泥泞中,溅起好大一片泥点。
武松轻松落地,好似没事了般,一把夺过旁边御前班直手中的长刀,从容望向了众部下,“官家曾道御前班直,朕之羽林也!
何为羽林?
护卫官家之羽翼,如林之盛!
今日班直中,可有不怕死的,且谁俺武二去冲上一阵!”
武松说着说着,一把扯去身上衣甲,露出了上身。
众人目光所及,但见武松浑身上下,皆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
武松不等众人答话,反手拖刀,便朝着金军铁浮屠缓缓而行。
周围御前班直见状,被武松气势所摄,或是主动,或是被动,亦是紧随其后。
待到武松行出一段距离,身后御前班直越聚越多,很快的一个密集的步兵阵型,便排了开来。
“官家,武指挥使已经去挡住金军了,还请随俺们暂避一二。”
张平安抬手止住了亲卫接下来的话,拔出腰间宝剑,毅然道:“某张平安自起兵以来,从未抛下过一个兄弟,今日又岂能独自而走?
来人,举着黄罗盖伞随我杀敌!”
在张平安的感召下,营中剩余的人全都被集合了起来,便是伙夫、杂役、民壮亦是拿起了各种五花八门的家伙。
而,身为官家的张平安则是在亲卫的护卫下,打起了黄罗盖伞,走在了最前面。
都指挥使武松直面强敌,想要给官家张平安争取逃脱的机会。
但,张平安却是没有独自逃命,反而召集起了人马,为其后援!
这大约便是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反之亦然!
汉军的中军主寨很大,但对于骑兵来说,也不过奔驰片刻可至。
哪怕铁浮屠的速度不快,但还是很快就逼近了中军王旗所在,与武松所部不期而遇。
“汉儿受死!”
前排的几骑铁浮屠见到武松,狞笑着策马便撞了过去。
按照金军以往的经验,往往军寨一破,敌人便会四散而逃。
如今都元帅已经破了大寨,这些汉儿不过垂死反抗罢了!
“来的好!”
武松大吼一声,径直便迎了上去。
“去死!”
一声暴呵。
武松扭腰避开战马,反手一刀就劈向了马蹄,那铁浮屠坐下战马一声哀鸣,竟是连人带马滚落在地,生死不知。
“杀!”
随即,又是两骑铁浮屠挺着丈二长枪杀至。
武松大喝一声,一刀砍断马头,挥手又是一刀,轻松将另一骑铁浮屠,斩于马下。
此时,武松手持大刀,裸身独立阵前,或劈或砍,单凭一己之力,竟是连杀数十铁浮屠。
背后众军观之,只觉武松威风凛凛,好似天神下凡。
“凡持长刀、大斧者列于阵前,如墙而立!且听俺号令!”
武松料理完几十骑铁浮屠后,便朝众军大声吩咐道。
众军心中皆已叹服,忙应和照办。
而,金军铁浮屠慑于武松方才的表现,尽也无人敢上前再战!
“区区残兵,怕什么!”
“杀光他们!”
在完颜宗磐的催促下,铁浮屠再次发动。
数千铁浮屠一动,势如洪水猛兽,不可阻挡。
“砍!”
武松一声令下,阵前长刀、大斧齐齐落下,顿时人仰马翻。
刀光闪过,冲阵的铁浮屠成排成排的倒在了阵前。
女真人倚之纵横天下的铁浮屠,终是在武松这道刀墙下,暂时停住了脚步。
然而,武松所部亦是伤亡惨重,交战不过片刻,整片刀墙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大圈。
但,双方仍在咬牙死命支撑,如今拼的便是看谁能扛得更久!
“轰隆隆......”
如雷的战鼓声,在战场上再次响起。
在胶着的战场上,一柄黄罗盖伞,忽然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