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宋春雪的顾虑,赵大人也不拐弯抹角。
“别担心,既然是你徒弟,那便是我的师侄,他的事情我不会袖手旁观。”
“不会有啥大事,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只管吃好喝好,玩好就成。”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你可能还会遇到一位故人。”
故人?
什么故人?
宋春雪想问清楚她能有什么故人时,大师兄已经走进房间喝早茶。
大家都很识趣,这顿早饭用的很快,先行离开屋子,只留下长风跟榴娘。
宋春雪刚好想回房间补觉,实在困乏。
虽然门外有说话声,但她沾到枕头便沉沉睡去,都不管自己刚吃了东西,不适宜入睡。
“扣扣扣。”
“扣扣扣。”
“宋道长,该用午饭了。”
宋春雪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这么快就中午了?
她连忙穿上鞋子,洗了把脸。
秋燥的厉害,加上这地方干,脸上有点皴,抹了茶籽油才出门。
吴冰站在门外,看到她出来便道,“道长,来了一位和尚,大家都去下面看了,赵大人说让我喊你下来,不知是何意味?”
“知道了,你妹妹呢?”自从喂了药丸之后,吴霜在她面前很沉默。
“她忙着练刀呢。”吴冰跟在她的身后,俨然一副称职护卫的模样。
“你去忙吧,在这儿很安全,不用你们俩时刻跟着。”
“属下也没别的可忙,这是属下的分内之事,今后我们姐妹会轮流跟在您身边。”
吴冰固执,说了几次还是执意如此,宋春雪便不再劝说。
来到中层的一楼,宋春雪刚要跟大师兄打招呼,乍然看到他面前的和尚转过身来,整个人忽然呆在原地,怔怔的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老了。
不对,他早死了。
人是她亲眼看着下葬的,他不可能还活着。
虽然这张脸已经不年轻了,但依稀能看到年轻时的影子,跟那个人很像。
和尚也没有说话,专注的看着宋春雪,眼里带着宋春雪从未见过的神色。
心里好似湖水被狂风吹皱,涟漪阵阵,心悸的感觉一阵一阵的直传后脑勺。
她不是多想念那个人,其实这么多年,她都快想不起他长什么样子了。
但是这张脸,让她忽然清晰的想到孩子他爹年轻时的面容。
她好久没缓过神,低头看向脚下的木地板,才反应过来。
她看向大师兄,忽然想起他说的那句“故人”。
她不明白,为何是故人?
还有,大师兄又没见过江夜铭他爹,他怎么用故人这个词呢?
还是说,他所指的故人另有其人?
她故作镇静朝和尚点点头,忽略他眼中浓稠的情绪,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无极跑了过来,“师叔,你怎么失魂落魄的,昨晚回去见到了谢大人,魂儿没回来?”
“……”赵大人一阵头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无极,过来。”
宋春雪淡淡的端起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师弟,过来吃饭吧。”看着一桌子的菜,赵大人转头对和尚道,“长老请入座,您面前的都是素菜。”
长老?
宋春雪不由看了和尚一眼,发现他也看了过来。
她拉开凳子坐下,发觉韩道长不在。
“韩道长呢?”
“他还在为榴娘解毒,温伯父让我们先吃饭。”赵大人拿起筷子,“别管他们,先吃东西。”
宋春雪拿起筷子,她不怎么饿,早知道不下来了。
长风坐在她的身侧沉默寡言,不知道他跟榴娘说了什么,情况是否乐观,但她没心思问了。
偌大的屋子内一片安静,偶尔有碗筷发出的声音,更显气氛沉闷。
无极跟长风交换视线,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只好埋头认真吃东西。
赵大人在等宋春雪开口,宋春雪却沉得住气,他只好吃饭。
其实他不太贪口腹之欲。
“藿香两口子回去了?”冷不丁的,宋春雪忽然开口发问。
“还没,据说是去街上闲逛了,晚上才回来。”赵大人心想,你倒是问点该问的啊,怎么比他还沉得住气?
宋春雪看着他,慢条斯理的转头看向和尚,“他是谁?”
她已经稳住了心神,那片刻的慌乱消失不见,因为她知道,不管什么匪夷所思的理由,眼前的人也不可能是当初那个人。
哪怕容貌相似,但他是和尚。
物是人非。
哪怕他们的灵魂还是当初那两个人的,但时过境迁,他们跟两个投过胎的人没什么区别。
“这位是慧能长老,京城祥云寺的。”赵大人言简意赅,没有多说。
宋春雪朝他点头,刚看到他时的种种心绪,这会儿平静了。
是他又如何。
他又不叫江树明。
哪怕他的灵魂曾经叫江树明,如今对他们而言,皆成过往。
他不该来见她的。
他更该见的是他的孩子。
不过也可能,他已经见过他们了。
既如此,见她又有何意义?
“宋道长。”
就在宋春雪想哼笑出声时,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声音有些陌生。
宋春雪微微凝眉,“慧能法师。”
这会儿,她不觉得匪夷所思了,毕竟她也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宋春雪了。
她都能重来一次了,那眼前的人用别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也都合情合理。
既然如此,何必装糊涂。
她看向赵大人,“大师兄,你说的故人,指的是这位长老吗?”
还是法师、长老呢,说明他在寺庙的地位比较高,至少不是普通的和尚。
赵大人避开视线,轻轻的嗯了一声。
看来,这事儿是他想岔了。
“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赵大人起身要走。
“大师兄,”她有点生气,留下他们俩说些啥,“不喝两杯?”
赵大人只好坐下,给自己跟宋春雪倒上酒。
宋春雪注意到慧能法师扯了个苍白的笑,她下意识的避开视线,心里有些烦躁。
这算什么事?
嗯?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节骨眼上来见她?
她深吸一口气,夹了个鸡脖子啃着,忽然想到,或许人家只是来看看,了却尘缘,她这么大反应,显得她很介怀似的。
思及此,她平静许多,抬头看向他。
“当和尚好吗?”她微微笑着,自然的发问,“是不是没有当道士这么自在?人干的事儿都不能沾。”
“……”赵大人扶额,他不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