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笙箫在队伍最后面发出了呜呜咽咽的声音,挺着大肚子的乐手,鼓着腮帮子拼命吹奏。 队伍沿着河岸行进着,他们的速度很慢,河风吹动了雷公脸面具背后的令旗,天地之间充斥着一种燥热感。 悲怆苍凉的乐声在天地之间飘荡,仿佛是孤魂野鬼的低语,听得人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似乎牵动了灵魂深处的战栗。 雷公脸面具手上的木剑挥舞地越来越快,在空中都挥舞出了一道道残影,宽大的戏袍随风飘荡不止。 同时一阵大风自河面刮起,直接从众人之中飞速穿掠而过,甚至形成了一道小旋风,连天地之间的气压都骤然降低。 雷公脸面具从怀里猛地掏出了一张符咒,在空中挥了挥便自行燃烧了起来,他用木剑一剑挑住燃烧的符纸,以一种奇怪的舞步跳了起来。 看到现在楚辰安对于他的做法,已经猜到了七七八八,这很有可能是在举行祈雨仪式。 不过这就是个杂交品种的祈雨仪式,领头人的舞蹈本质上是一种祭祀仪式,整个仪式的作用也无非是引风招雨。 古人们将跳舞的祭祀方法称作“雩”,《周礼·春官宗伯·司巫》中曾写道:“若国大旱,则帅巫而巫雩”。 以楚辰安对于一些民俗知识的认识,后面那个老人多半是用来焚人祭天的,他手里的斗方里放的很可能是火药。 一旦雩舞没有成功呼风唤雨的话,那么就会开启焚人祭天的仪式,那老人一看就是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人。 这种人普遍被认为比较容易和天地沟通,但其实只是因为没有什么劳动力,也没有反抗能力,只会成为族群的负担。 楚辰安是不忍心看着那个老人被炸死的,他的手掌握了握怀里的宝剑,但是他还是没法同时打过这么多人。 如果让元婴下手的话,别人又看不见元婴本体,所以没什么世界上的威慑力,而且以元婴这种人工智障的水平,一但下手就是死手,他又不想随便乱杀人。 忽然他就感觉旁边有什么东西在扯他的袖子,差点把他吓得跳起来,这几日他生怕被玄印追上,所以一直有很强的戒备心理。 拉他袖子的是一个小女孩,她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的单薄外套,身材比较瘦小,所以楚辰安一直没有注意到她。 小女孩似乎也没想到楚辰安反应这么过激,她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几乎快要哭了出来。 楚辰安急忙小声安慰道: “你别害怕,我之前没看到你,所以被你吓了一跳。” 小女孩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能够理解楚辰安的反应。 楚辰安和小女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问道: “你拉我有什么事吗?” 小女孩则是指了指不远处轿子上的老人,她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纪,脑后还用红绳扎了两个发髻,面黄肌瘦的小脸蛋上布满了泪痕。 “大哥哥,阿爷他……他还能回家吗?” 那个即将被祭天的老爷子应该是这小女孩的爷爷,看起来他们家里就只剩小姑娘和她爷爷了,而她唯一的亲人也将在今天死去。 此时狂风乍起,经过河面时带起了阵阵涟漪,空气之中水汽弥漫,燥热而压抑的环境里,连呼吸都费劲了起来。 但是却依然没有半滴雨滴落下,随着那面具人影的身影越舞越快,空气之中积聚的水汽越来越多,但似乎就是缺少一个下雨的契机。 老人被祭天似乎已经成为定局,已经有两个汉子从旁边燃烧的火盆里抽了火把,随时准备引燃斗方上的引线。 身边的小女孩忽然呜咽地哭了起来,她哭得很小声很克制,可能是被沉重的气氛所感染,也可能是害怕被村里的其他人责怪。 她死死抓着楚辰安的袖子,另一只手扯着袖子在脸上擦拭着泪水,此情此景对于一个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恐怕将会成为她一生的阴影。 “呜呜,小哥哥,我想和阿爷回家,我……我会好好种地的,我……我长大了会乖乖嫁给山神大人的……” 小女孩蹲了下来,单薄的身影在风中颤抖,仿佛一棵随风摇摆的小草。 楚辰安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弱小的人在这个末世就只能任人宰割,即使一个人已经活得足够悲惨了,旁人依然还想着怎样继续压榨利益,甚至被挖骨吸髓之后依然不得安宁。 一时间河风乍起,楚辰安摸着小女孩的脑袋,竟有些心有戚戚起来,他虽然近几日饱受野蛮社会的霸凌,但是本质上还怀揣着一刻来自于和平社会的心,总是看不得这样的事情。 楚辰安决定赌一把,其实从原理上来说,炸空气和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需要引起空气震动震落雨云就可以降雨。 而祈雨仪式的目的也是为了下雨而不是死人,所以达到下雨的目的后,这些人应该就能暂时消停下来。 这两天的遭遇让他深刻的认识到,在这种世道,耐心劝说是没有用的,你跟他说焚人祭天没有用,别人只会告你多焚几个就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