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后,众人散场。 秦老太君留了秦峥说话。 长公主吃到一半无聊就走了,只剩周道叙与宿窈携手离开。 明华堂外的小花园里安了一架秋千,秦瑶光与秦承郢正推着萄萄荡秋千。 伴着萄萄笑声,秋千高高扬起又落下。 公主府里也有秋千,但都没有同龄人和萄萄一起玩。 陪着萄萄更多的是玉兰和宿窈她们,此外就是那只大黄猫。 宿窈站在不远处,她眼皮微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道叙垂目,多少清楚宿窈的想法。 “两府想通,可以让瑶光和她侄子过来。” 周道叙简直连秦承郢的名字都不想说。 宿窈回神,她笑了下,“我们先回去吧。” 萄萄下了秋千,见爹爹娘亲正看着她,小家伙脸上绽出大大的笑容,就跟个炮仗似的就冲到了宿窈面前,抱住宿窈的腿蹭了蹭。 “娘亲,我们要回去了吗?” 宿窈嗯声,“走了。” 周道叙抱起女儿,另一只手牵着宿窈离开。 经过那秋千时,秦承郢看着宿窈距离他越来越近,而娘亲从始至终没有给过他一个眼神,最后擦肩而过。 连衣摆都没有碰到。 秦承郢盯着前方一家三口的身影…… 蓦地,他一下跟了上去。 宿窈听到动静,她抿紧唇,一下攥住了周道叙袖口。 周道叙看着她,眼神复杂。 身后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的声音。 “娘亲。” 一道久别而来的呼唤。 小心翼翼,带着一丝企盼…… 这声音与宿窈记忆里的童声不一样了,在她缺失的这几年,秦承郢被照顾的很好,虽然没有亲娘,总有府里其他人的关怀。 宿窈停住脚步,她抿平唇角,没有说话。 秦承郢又再次叫她,“娘亲。” 声音逼近,秦承郢来到宿窈面前。 她目光下垂,看着秦承郢有些发红的眼眶。 秦承郢唇角颤抖,强忍着眼泪,哽咽着,“娘亲,我是郢哥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怎么会不记得…… 这个孩子是宿窈拼了命生下来的,她难产时,唯一的念头是如果她死了,孩子没有亲娘以后怎么活下去。 后来,江令窈真的死了,秦承郢也活得很好。 他是秦峥唯一的儿子。 像极了他的父亲。 会权衡利弊,会迁怒,会随时舍弃她,和自己的亲妹妹。 年纪小不是借口,他当年只是说出了最真实的想法。 江令窈曾在教坊里待过,虽然什么都没发生,但名声臭了,外人眼里就是一双玉臂万人枕的婊子,又是害了武安侯府的凶手。 身世不清白,又做了罪恶滔天的错事,她好像确实没办法做这位侯府公子的母亲。 趋利避害,人的天性而已。 宿窈曾经爱他胜过自己的生命,她珍之重之的孩子抛弃了她,对亲生妹妹不闻不问,在‘萄萄’死后都没去看过她一眼。 宿窈做不到再像从前对待秦承郢。 也许还爱他,可是宿窈无法再做别的了。 她只是萄萄的娘亲。 宿窈深吸一口气,眼中泪水隐隐滑落,她强忍下,“郢哥儿,你认错人了。” 秦承郢直接就哭了。 “不是的,你是娘亲,你就是娘亲……” 他小声抽噎着,“娘亲,我错了,这些年我很想你,我不知道江莫璃做的那些事……” 他们所站的地方,在明华堂距离清音苑不远处。 也只有去公主府会走这条路,附近没什么人。 萄萄乖乖趴在周道叙肩上,见秦承郢突然就哭了,她抱紧了爹爹脖子。 周道叙始终看着宿窈。 他下颌收紧,神色难辨。 “郢哥儿,你回去吧。” 秦承郢摇着头,他拉着宿窈衣袖,不知所措望着宿窈,“娘亲,我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宿窈闭了闭眼,拉开秦承郢的手,最后说道,“郢哥儿,你认错人了。” 说完,宿窈抬起了头,“敬先,我们走吧。” 周道叙嗯声,扫了眼秦承郢,薄唇微动,“陈锋,送大少爷回去。” 陈锋:“是!” 宿窈走了。 秦承郢愣愣看着娘亲远走的背影。 他眼里泪水越来越多。 他想要跟上去,陈锋拦着他,“大少爷,前面就是公主府了。” 秦承郢踢他,“你滚开,那是我娘。” 陈锋一脸冷漠,面无表情,“那是平靖王妃,是萄萄小姐的母亲,大少爷的母亲已经在大理寺牢狱里死了。” 秦承郢怒声:“你闭嘴,江莫璃不是我娘!” 陈锋直接拎起秦承郢的后领就往景明院而去。 陈锋速度快,秦承郢就跟小鸡崽子似的。 临近景明院时,秦峥身影出现在前方。 秦峥皱眉,“陈锋,放了他。” 陈锋松手,秦承郢站了两步才站稳。 他恶狠狠盯着陈锋,“你!” 陈锋代表了周道叙的态度。 陈锋没搭理秦承郢,他看向秦峥,“侯爷,把大少爷看好了,我们公主府只有萄萄小姐一个小主子。” 秦承郢哭也只会对着娘亲哭,对上别人就来了气势。 “你住嘴!” 秦峥扫了眼陈锋,“滚。” 陈锋冷笑,“世上没有后悔药,二人再后悔也没用了。” 说完,陈锋直接轻功离开。 原地没了外人。 秦承郢继续开始抽噎着。 秦峥听到儿子哭,心里溃不成军。 天上星星点点,是个良夜。 秦峥却如坠冰窖。 秦承郢想娘了。 他也很想窈窈。 在明华堂时,秦峥要竭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把她和萄萄带走。 他曾经拥有了最好的一切。 可被他一点点打破。 他差点害死了此生挚爱,还差点害了自己的亲生女儿。 如果他当初没那么恨,那么狠。 倘若他对江令窈有一点心软,也许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们会有三个孩子。 是人人艳羡的一对。 秦峥喉间滚动,唇齿血腥。 他缓了许久,才看了眼一旁的秦承郢。 “回去。” 秦承郢眼睛又红又肿。 如果没有娘亲的允许,他连公主府都见不到。 想到只有每半月一次的家宴才能见到娘亲,秦承郢心里更加难过了。